刚刚入春不久的杭州迎来了一轮温暖的朝阳,一众百姓男男女女扶老携幼的,一大早便开始往城外赶。
他们不是去踏春,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这些人行色匆匆的目的,不过是去城外看一场热闹……
人们总是对和自己不相关的杀戮充满着足够的兴趣,而这许久未见的凌迟,更是让杭州百姓兴奋不已。
“哼,整个大宋天下都快亡了,他们居然还有心思瞧热闹……”
一个十五六岁的侍女一脸不满的嘟囔着,而她身旁一袭孝服的梁红玉,却是冷面寒霜,让人看不透心中所想。
“夫人,那人也在。”
管家偷偷的往人群中偷偷示意,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的汉子提着一坛水酒,也正抬眼看向自己这头。
百姓们看热闹,可对于与自己有所牵扯的人,却只能满怀悲切的偷偷来送行一场。梁红玉是如此,对面人群中的时迁亦是如此。
嘈杂的声响扰乱不了宁静的内心,可苦等一个时辰,梁红玉忽然神色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看天,皱眉问道:“为何现在还未见官府中人现身?”
“是啊,小的也正觉得奇怪呢。”管家也是神色不解的道:“若是平时有案犯行刑,早有官差衙役过来维持秩序,而那杭州府的官员应当也该到场了……”
“这两天你在城中没听到什么关于此事的消息?”
“除了那郓哥儿身死一事在城中传开,别的小人并未听说。”
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梁红玉,忽然有一种极强的预感兄长之事还没有缓,可左思右想,却找不到还有什么理由朝廷能放过他。毕竟连大周的时迁都赶来送行了。
抬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而对面的时迁似乎也发现了这个不同的状况,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们几人的身后。
“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杭州城里转转。”
话刚说完,那瘦小的身影已经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转眼便消失不见。
“这位爷不愧是江湖成名那么多年的人物,小的恐怕连他衣角都摸不到。”
梁红玉原本冰冷的心情,在这时候就像春天的阳光一般温暖。虽然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有希望,总比绝望要强!
在原地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远处的官道上一名官员在一队士卒的护卫下,骑着骏马匆匆而来。
“罪民乐和害怕受这凌迟之苦,已于昨夜在狱中自尽身亡……大家都散了吧……”
此言一出,那些大清早就来占位置等着看凌迟之刑的百姓,全都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
只有梁红玉却激动的两眼放光,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更是因开心变得有了几许神采。
“夫人,乐掌柜已死,咱们是不是该回家操持了?”管家缓缓说道:“本想再敬他喝一杯水酒,现在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个傻子。”梁红玉笑着开始往家走,一边说道:“兄长就算真的自尽而死,那秦桧肯定也会把他的尸体抬过来受这凌迟之刑,又岂会让他留下那个全尸……”
“您是说,乐掌柜还活着?”
原本梁红玉还没有信心,可现在她却有极大的把握料定乐和不仅活着,而且还因为什么变故,让皇帝和秦桧不敢对他再下杀手。
“回家等消息!”
梁红玉一把扯下身上的孝服,高兴得忘记了背上的疼痛。
……
荆湖北路,洞庭湖。
刘光世分兵远去江州,让赵宋兵马的重心也放在东边的曹成身上,而此时,沉寂许久的君山岛,却如风卷残云一般在荆湖大地上,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老辣的洞庭湖龙头方垕,先派玉爪龙成贵领数千水军沿资江西进,偷袭荆湖重镇益阳。惹得大宋兵马从潭州(长沙)急急救援。可等他们到时,成贵却已经在沅江打了一个回转,然后悄无声息的又堕入了大通湖。
由于各地水师作坊被方垕破坏得一干二净,刘光世留下的兵马根本对来去如风的战船无可奈何。望着对面的船只上耀武扬威的洞庭湖兵马,宋军将领只能望湖兴叹。
“将军,看样子他们这群水匪是想去武陵?”
“他们哪里都不想去,这群贼寇就是要累死咱们。”宋军将领李显忠无奈道:“速速传令全军赶往武陵……”
“将军,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不如末将领一支兵马赶去武陵,您留下驻守益阳,免得贼寇又杀个回马枪。”
李显忠叹气道:“水匪势大,说不定他们的目的就是我要咱们分兵驻守,然后再聚兵以围之。反正现在贼寇没有占据地盘的野心,让他们上岸折腾一阵,抢点粮食总比损兵折将又抢不回地盘要强……”
旁边副将听他这么说,直觉非常有理,连忙招呼手下立刻行军赶往北边的武陵县。
而此时,驻守岳州的刘光世手下大将步谅也面对着同样的问题。
君山岛离岳州最近,若是在枯水期,你甚至可以踩着厚厚的泥巴爬上君山岛。但是正因为泥巴太深,士卒根本行动不便,使得宋军根本不敢盲目的进攻。毕竟你在湖泥里走不动道的时候,就等于是别人弓箭手的活靶子。
“这群水匪莫非还敢来打我岳州城?”
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有战船也有渔船,遮天蔽日数不胜数,可对方到了近前却全都停止不动,既不摇旗呐喊,也不敢攻上岸来,这让步谅极苦难又疑惑。
“将军,贼寇哪里敢来撩拨虎须,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旁边的将领侯平谄媚的笑道:“您尽管回城歇息,末将留在此地,保证不让一条鱼虾跑上岸来。”
步谅没有回答他,平日里虽然喜欢他的奉承和溜须拍马,可关键时候他还是比一般人要冷静,不然刘光世也不会把他留下驻守岳州。
“你们是何时发现贼寇的?”
“回将军,贼寇天未亮便来了,一直停在湖中心不动弹,小的也没有派人去试探。”
步谅闻言皱眉道:“潭州、鼎州可有消息传回?”
“没有,这些日子君山岛的贼寇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大张旗鼓的跑出来。”
“派人去潭州,看他们那头是否见过水匪的踪迹。”
“属下遵命。”
前往各地询问情况的士卒一走,步谅又觉得没事可干了。对于一支水师不利的兵马,哪怕人数再多他也只能在岸上等着。哪怕他现在真想派些人去试探一二,那也直如送死一般无异。
天色渐晚,步谅都快在坐着睡着了,却听前方士卒忽然大声呼喊道:“水匪调头往西南去了。”
“西南?”步谅闻言心头大惊:“莫非想趁黑夜偷袭湘阴?”
“将军勿忧,洞庭湖水道复杂,就算这群水匪再是熟悉路劲,肯定也不敢抹黑南下汨罗江的。”
步谅赞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倒是说了句人话。”
那副将听见上司夸奖,连忙躬身道:“跟着您耳濡目染,怎么可能没有长进呢。”
步谅笑了笑,没有心思再接着他话头继续下去。君山岛这伙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岳州城外,更不会没有目的的往西南去往青草湖。
“不管如何,湘阴乃粮草重镇咱们不得不防,你领五千兵马连夜赶去湘阴,免得当地驻军遭了贼寇祸害。”
那副将一听要连夜行军满脸的不乐意,可等步谅冷眼看来,连忙换了个笑脸,躬身领命道:“末将马上就去。”
……
洞庭湖四周乃是南方的鱼米之乡,虽然山脉奇多、水道纵横,可也滋养了无数的良田。而益阳去往鼎州一路还算平坦,李显忠急行一日,便到了中间的辰州县落脚。
可就在这时候,一封急报却送到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