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抓回两个小崽子的时候,家里的三个姑娘已经摆好架势了。
客厅里极其开阔,地上原本铺着的毛绒地毯团成一团塞到角落里,窗帘全部拉上,屋里一片漆黑,唯有客厅顶的吊灯还亮着,唯一的光源。
灯光里是一个身着缎面黑西装套裙的女孩,她面色冷淡,端坐在正中的丝绒沙发上,摇晃着加了冰的可乐,冰块折射出凌冽的光。
另外两个年纪较小的女孩也是一身黑衣打扮,一左一右占据了另外两条长沙发。津美纪的拳头里拿着本子,银的指尖有一把手术刀飞舞着。
一进门,这股子肃杀之气把芥川龙之介也给镇住了
三个姑娘把目光投射过来,那三双一模一样的黑色墨镜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是误入了什么谈判现场。
尤其是中间那个黑老大,非常有黑道至尊的气概
于是芥川他赶忙板脸,面色冷峻,一手提一个小朋友,拎到正中间摆着的小矮凳上面。
然后他立正稍息,笔挺地站在两个捉回来的犯罪分子后面。
四个人成包围之势把四面八方的逃跑路线都封锁住了。
梦野久作和清醒过来的伏黑惠抖成两只小鸡崽。
沙发上坐着的三人都没有说话,空间如此寂静无声,气氛是如此严肃冷酷,六个人没有一个是笑着的。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两个犯罪同伙的心理防线进一步地动摇。
梦野久作撑不住了,率先开口撒娇讨饶“时梦姐姐,我好疼啊那只咒灵好强。”
但时梦姐姐对他的惨状和说辞完全不予置评,她轻轻地把酒杯放到托盘上,发出重重的玻璃撞击声。
梦野久作被这一声撞得心脏直跳。
中间的老大没有说话,只是沉浸于观察酒杯中上下起伏的冰块。
开口的是她身侧的芥川银,女孩束起马尾,语气冷冷的“梦野久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伏黑惠满头都是汗这是帮久作流的,银姐姐竟然都喊上全名了。
梦野久作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问在了关键点上。
他当然不敢说,他第一次见到伏黑惠,就知道对方是个咒术师了。
这个罪名过于严重,他准备撒娇混过去,毕竟银姐姐一直很好说话。
然而
“梦野久作,回答我”原本温婉的女声第一次这么冷硬,另一边的三个男子汉都抖了抖。
久作怂了一下,但咬牙坚持“狗叫的那天晚上”
芥川银摘掉墨镜,为这个答案鼓了鼓掌,对阴阳发色的男孩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态度。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她轻笑了一声,“还是说,在这个家里,你只会对我说假话”
梦野久作看着她的神情,顿住了,足足半分钟没能说出话来。
他察觉自己的语言系统失灵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停止流动了,他躺在实验床上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慌张惶恐的心态。
他怕银姐姐失望,他怕她伤心,他怕她,再也不喜欢他
小男孩慢慢地耷拉下半黑半白的小脑袋,完全不想抵抗了。
“是第一天从双叶幼稚园回来的那一天”
梦野久作吐露实情,供认不讳,眼见自己的同伙被击溃心理防线,银姐姐收刀沉默,而另一边的伏黑津美纪合上本子。
惠知道,这是要逐一击破,他深吸一口气,竖起心墙。
这边津美纪肃着脸,努力冷着声音质问“惠伏黑惠颁奖典礼那天你们去了哪里”
果然是这个问题。
伏黑惠别开了视线,完全不看她。
他这段时间,对姐姐撒了很多谎,对她隐瞒了很多事情
可他不后悔,津美纪不是异能者也不是咒术师,她不需要参与进这些事情而他会尽快成长起来,他会变强保护她的。
“街区里走了一圈。”惠在板凳上端正地坐着,他其实没有说错,那只四级漏网之灵确实是在街区很偏的位置发现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很久没有说话的声音,过来一会,传来的不是质问,而是轻微的啜泣声。
津美纪摘下墨镜,她的眼里竟然全是泪水了,她努力用袖子擦眼泪,脸庞和眼睛都红红的。
“对不起。”这是津美纪说的,“我我是个,没用的,姐姐”
伏黑惠从来没在津美纪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他一瞬间懵掉了,从板凳上起身跑过去,又不敢碰她,嘴张了又张。
她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保护你”
伏黑惠察觉到自己心脏缩了一下,他这一刻在想些什么呢也许他自己也说不清,但他知道,他永远不想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这个年幼的、稚气的、懂事的男孩子,用有血迹的手握住姐姐的手,嘴唇颤抖着说着“对不起。”
等身边的两个护法问完了话,中间的老大又端起浮着碎冰的红酒杯,晃动起里面的可乐来。
等冰块全部化完,场面又变得寂静无声。
两个小男孩不安的、紧张地坐在板凳上。
时梦终于缓缓摘下墨镜,姿态威严,流露出明显地看犯罪分子的典型表情,像是在为二人的堕落惋惜。
在心理防线完全溃败,犯罪事实供认无悔的情况下,两个罪犯不由得紧张、窒息、惶恐
然后张嘴讨饶。
梦野久作连忙保证“时梦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们以后出门去哪儿都会跟你们说。”
时梦沉默片刻。
伏黑惠见此补充“时梦姐姐,我们今后不会独自去危险的地方,有问题会向你们求救。”
时梦微微摇头。
两人对视,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对。
“我以后老老实实做作业。”
“我以后不逃补习班的课了。”
“我以后再也不恶作剧了。”
“我以后再也不对家里人说谎。”
“”
很长的一段保证后,时梦缓缓点头。
她拿出了一张保证书,示意两人签字,上面的条款比他们说的,只多不少。
梦野久作和伏黑惠一咬牙,决定签了
少女检查完收好协议,那张钢铁一样坚硬的脸上忽然绽放出比春天更明媚的笑容,她拍了拍自己左右的位置,说出了这场会议的第一句话。
“久作,惠,来这边坐,这是我给你们留的位置。”
久作和惠两人战战兢兢地坐下,有点扭捏不安。
时梦上下检查起来“现在伤口还疼吗有没有地方需要包扎”
小银拿出了沙发下的医疗箱,脸上满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