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凉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npc。
事情的开始,是她如往常一般走进一家甜品店。游戏的【经营版块】玩家最多,所以市场上很多商店都是玩家在经营的。通常来说,这种店的质量都非常高,因为玩家们为了赢得游戏,都在疯狂内卷。
但这家甜品店完全相反,店里装潢十分潦草,只有一位面无表情的店员坐在吧台前发呆,这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这家店不卖甜品,反而在靠近吧台时,会听到店员没有感情的询问声——
“你有什么要提供给我的新品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游戏世界做得非常生动,清水凉从开始游戏以来遇到的每一个游戏世界原住民都和真人没什么差别,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这么像ai的npc出场。
简直从头到脚都写着——您触发了隐藏剧情。
清水凉从那以后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给店员npc送新品。她的甜品技术还是拜诸伏景光所赐,当时交换技能时,诸伏景光选择了教她烹饪技术。
诸伏老师的烹饪技术委实好得没话说,清水凉学了七分已经差不多够用了。
她对甜品没研究,但她有个邻居可是忠实的甜品——尤其是咖啡果冻——爱好者。
为此,清水凉专门把身体交给系统托管,登出游戏,在现实里锻炼了一番,得到了挑剔的邻居勉为其难的称赞后,才重回游戏,准备大杀四方。
店员npc似乎没什么智力,每天接到礼物只会点点头,尝完之后随机发表“还不错”“不够甜”“你没有把盐错当成糖吧?”“还有进步空间”“再接再厉”等评价。
有几次清水凉差点就忍不住打爆他的狗头了。
深呼吸之后想想,没必要。人不能跟狗一般见识。
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清水凉终于发现狗店员似乎最喜欢她做的咖啡果冻——这可能也是因为她那挑剔的邻居,导致清水凉很擅长咖啡果冻。诸伏景光都得叫声师父的程度。
发现店员喜欢咖啡果冻后,清水凉每天的新品单就都换成了各种风格口味的咖啡果冻。
连着吃了一个月,狗店员居然也不觉得腻。
当然了,毕竟是狗嘛。
“如果你再叫我狗的话,你的奖励会被收回。”
ai店员忽然开发了新词句把清水凉吓了一跳,她能屈能伸地道歉:“抱歉,不叫了。”
狗店员先生。
“在心里叫我也能检测到。”
好家伙,不愧是高科技。
“真的不叫了。”
咖啡果冻先生。
咖啡果冻似乎满意了,从柜台里扒拉了几下,递给清水凉一张卡片,用一种付过夜费的客人口吻说:“你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店门就自动打开了。
赶人的气息过于浓郁,清水凉抓着卡片走出去。
卡片翻转过来,自动变成了一道蓝色光幕出现在清水凉眼前。
[玩家获得特殊道具]
【昨日】
时间回溯道具,可回溯至24小时前。
次数:1次
哇,这可真是捡到宝了。
清水凉赶忙回头,甜品店已然消失不见。原来的地方变成了一家中华餐馆,客人们在门口来来往往,仿佛一开始就是如此。
看来果然是触发了隐藏剧情。
这么宝贝的道具,清水凉本来是打算等琴酒再杀她的时候用的。毕竟以这男人目前-20的好感度来看,很难保证他不会哪天心情不好就一枪把她崩了出气。
但是需要把它用掉的时间来得比清水凉想的要早得多,而且十分突然。
事情还要从清水凉接到了一封来自伏特加的邮件开始说起。那天清水凉和诸伏景光一起抓住了一个跨国犯罪团伙逃窜多年的头目,晚上回到公寓刚洗完澡,她便收到了伏特加的邮件。
[身份暴露,速逃!]
彼时,伏特加送她的庆祝毕业快乐的郁金香还在花瓶里插着,淡黄的花瓣略显萎靡,空气里仍漂浮着淡淡花香。
这场景让清水凉想起玛格丽特被怀疑成卧底的时候。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好好的卧底,递出去的消息还不够一只手呢就被逮到了。这难道是上天对卧底の星的诅咒吗?
清水凉反应很快,浴袍都没换,抓了件黑色大衣披在身上,就从卧室的窗户翻了下去。
借着夜色的掩饰,她轻轻巧巧地落了地,赤脚踩在地上,黑大衣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雪白的小腿。她裹紧衣服,贴在拐角处往门前扫了眼。
一身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在打电话,半晌嘴巴却连动都没动一下;戴着耳机的青年在跑步锻炼,但清水凉敢打赌她洗澡前这家伙就跑过这条街了;一对情侣在夜色下难舍难分,中间的距离却能再塞下一个她。
满是破绽的夜,像是在演出一场光怪陆离的话剧。
清水凉缩回脑袋,小心地避开隔壁天台上一个“普通天文爱好者”的视野,她快步走进附近的地下通道绕过一条街,直奔目的地,撬开一间车库的锁。
车库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跑车。那是她早为这种状况预备下的。
整个行动,只花费了五分钟。
驾车驶向离开东京的方向,清水凉才找到机会拨通伏特加的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语气虽然抱怨,却听不出什么紧张感,清水凉更多的是觉得无奈,“我怎么暴露的?”
伏特加听见她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解释道:“是大哥这里的一份名单泄露了,好在名单上只有最近刚安插的卧底。”
清水凉恍然大悟:“哦,我变成这样原来是因为大哥啊!”
“闭嘴。”一道明显不同于憨憨伏特加的幽冷男声从手机里传出,隔着屏幕,清水凉都能想象到他抬起冰冷的眼眸时,那双眼里沾了寒雾般的暗绿色泽,“你但凡少给我发几条信息,也不会变成这样。”
清水凉委屈:“喂喂,大哥你这样就是迁怒了吧——”她忽然想起什么,“啊呀,这么说来,大哥你是因为我的信息而心绪不宁吗?原来大哥你这么关心我呀。关心我你就直说嘛,你这个人就是太害羞了……”
“阿尔曼莎,”琴酒冷冷地打断她的长篇大论,语气轻轻,“你最好祈祷不会有一天落在我手上,不然你会祈求我杀了你。”
哦,我好怕怕啊。
“可是我这次暴露明明就是怪你!”伏特加似乎在那头倒抽了一口冷气,“啊等等,警察好像追上来了——”
清水凉看着后视镜,确认有几辆车一直跟着她,虽然没挂着警察的标志,和琴酒接触多了,清水凉也能闻出警察的味儿来。
他们应该不知道她是怎么逃走的,怎么会这么快追上来呢?
稍微一想,清水凉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来我的手机被他们跟踪了,我要把它扔掉啦。”
伏特加连忙问:“那我们怎么跟你联络?”
清水凉摸着方向盘,一边踩油门,一边笑了下,她慢慢说:“找到我吧,琴酒大哥。既然这次是因为你才把我弄丢的,那就该由你负责找到我。你肯定不忍心我落到那群公安手里的,对吧?绝对要在他们之前找到我哟——”
说完,清水凉把手机从窗口扔了出去。
手机里传出忙音,伏特加挠挠脑袋:“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琴酒闭了闭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语气依然冷静平稳,“去找她。”在伏特加露出“大哥你真的在担心她吗!”这种愚蠢的表情之前,他咬牙切齿地解释道:“你觉得如果这女人落到公安手里,她挨过审讯什么也不交代的可能性有多少?”
琴酒重重地深呼吸了几口,把脑子里阿尔曼莎将组织情报编成rap唱给公安的景象摇出去——
必须得快点找到这该死的女人。如果救不回来,也要赶在她被公安抓走前把人杀了。
扔掉手机后,清水凉看着后视镜,嘴角的笑容梦幻般轻柔,金色长发被窗口的夜风吹得飞起来。天上的星星闪烁着。
“要不要来比比看呢,萩原上墙——这位参赛选手可以做到满分呢。”
她把油门踩到底,速度盘的指针飙到最右,忽然提速的车辆像头野兽似的破开车流,黑色的跑车掀起滚滚的热浪。
公安的车也紧跟着提速。东京夜晚的车道上,一场追逐战正在上演。
突然,前方行驶的黑色车辆慢下了速度。
后方的追车上响起对讲机的声音:“她的车慢下来了,趁现在一举追上她——!”
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跟黑车一臂之遥时,黑车却猛地一个大转弯,居然侧起身子,擦着一辆公交的车身来了个180度的回身,冲着车海逆行而去。风浪在空气里翻滚,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鸣笛。
追车赶忙踩下刹车,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后,响起路人的骂声。
“你们长没长眼啊!开那么快还突然停车有病啊!”
“前面的,你们刚擦到了我的车还想跑?我已经报警了!”
“会不会开车啊!不会的话回去重新学!”
一会儿的功夫,公安的车就被路人围住了,一时半会儿想掉头追回去也再不可能。
就当众人以为前功尽弃时,一辆白色奔驰跟上了清水凉。驾驶员似乎是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逆流也开出了200码的架势。打眼看去,只能看到一道白色幻影。
“该不会是景吧?”清水凉在后视镜里注意到这辆车,喃喃自语道,又自己否定了,“不,他开车技术没这么好人也没这么疯……是江下舟?”
是玩家的话,倒是能解释这种不要命的开法了。
清水凉用标准的萩原上墙动作穿过隧道,通过后视镜一看,粘人精居然还跟着。
系统帮忙把世界频道的消息用毫无起伏的音调没有感情地念出来——
[川端阿加莎!老子早看出你是个卧底了!!你居然敢骗萩原的感情,呸,渣女!]
清水凉连忙语音打字骂回去——
[这是哪里的下水道没盖井盖,臭死人了!你这么聪明,怎么晃晃脑子,还全是浆糊味儿?]
[你等着!老子抓到你,要把你关进监狱,然后拍照给萩原看!让他认清你的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就是貌美如花聪明过人!我劝你善良,管点自己的智力可以触及到的领域!]
……
鸡飞狗跳的骂战里,江口川奈突然也在世界频道上线了。
[我可怜的小莎,你从哪里学了这么多骂人的话?是谁把你带坏了呜呜呜]
啊,那当然是琴酒了,清水凉只是把琴酒平时骂她的话进行了再加工。
她不创造脏话,她只是脏话的搬运工。
换句话说,江下舟骂了这么久都是在和琴酒对骂。
好耶!
清水凉突然不生气了。
趁着江下舟在世界频道造作的功夫,清水凉赶忙把刚刚降下的速度重新提起来,两车的距离再度拉远,但是要完全甩开仍然有难度,清水凉正思考着对策,一辆大卡车恰到好处地插在两车中间撞上了街边的柱子。
江下舟被这么一挡,只能紧急停车,眼睁睁看着清水凉消失了。
世界频道留下他最后的呐喊。
[渣女!!]
清水凉对着后视镜做了个鬼脸。车旁边并排驶上一辆黑色保时捷,车窗降下,露出琴酒的一张厌世脸。
“到最近的据点。”
然后车窗立马关了上去,好像多一秒就会有令人窒息的空气进入车内似的。
清水凉才不在乎,她对着黑乎乎的车窗,两指并拢在额头比划了下,笑意满满。“遵命,琴酒大人!”
对于卧底身份暴露这件事,清水凉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反正她的主要任务是攻略琴酒,一直做卧底才是莫得机会,她早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暴露自己了。只是没想到卧底事业居然开端就崩殂了。
到底是敌人太强大还是我方太笨蛋?
回到据点后,清水凉对着琴酒和伏特加陷入了沉思——怎么看都是我方太笨的可能性比较高。
唉,拿什么保护你,我的笨蛋爱人。
虽然暴露了身份,但责任不在清水凉,她也没受刁难。根据朗姆的指示,她可以先休息一段,去国外避避风头,然后再听组织下一步的安排。
清水凉没什么意见,直到她躺在据点的沙发上,撕开薯片准备看电视剧时,恰好听了一嘴晚间新闻。
新闻女主持用温柔悲伤的声音字正腔圆地播报着下午刚刚发生的悲剧:“下午16点30分,神谷镇的一幢大楼发生爆炸,其时,警视厅警备部爆炸物处理班的一队警员正在大楼内执行排爆任务,警队全员全部罹难。万幸的是,因为疏散及时,平民中没有人受伤……”
电视机下方的字幕滚动播放着死亡名单,清水凉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熟悉的字眼忽然跳到她面前——
萩原研二。
她手里的薯片掉了一地。
“阿尔曼莎,明天要一起去群马县滑雪吗?”另一头的伏特加一边在电脑上玩卡牌游戏,一边问她。
良久没收到回音,他抬头看了女人一眼。她正呆呆地盯着电视,不知道新闻里有什么有趣的事这么吸引她,薯片洒了一地也没注意到。
“……不了,我明天有别的事要做。”
第二天一早,清水凉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出现在警视厅附近。
大爆炸之下,当时在楼里的排爆人员全部尸骨无存。随着爆炸时产生的灰黑色的烟雾,这些人风一般消失了,不留痕迹。
警视厅的门口,不少警察的家眷在痛哭,哀哀的泣声盘旋着。清水凉等了一会儿,松田阵平从警视厅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蓬松的卷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总是明亮而闪烁的眼睛此时像是一滩没有光泽的死水。
有个路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训练有素的警察差点摔倒在地。他愣愣地抬起头,似乎是看了不住道歉的路人一眼。
清水凉跟了他一会儿,在松田阵平拐入某条小路时叫住了他。
松田阵平回头看到是她,揉了揉凌乱的卷毛,声音喑哑又低沉:“你来了啊。”
清水凉从鸭舌帽的帽檐下抬眸看着他:“其他人呢?他们没来吗?”
松田阵平认真想了想,头很痛的样子,“我没有告诉他们……只有你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新闻上看到的。”
江下舟大概还没告诉他,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警察中的叛徒,所以他们才能和谐地聊天,不然的话,招呼她的大概就是拳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