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放很关注克努特的训练和比赛成绩,他目前没有百分比的把握能超越这位已经隐隐成了挪威当代跳雪扛把子的、而且比自己大六岁的成熟运动员。
这就只能看状态和风的情况了,是个不小的挑战。
排在凌放前跳的,还有瑞典的那个小拉森,凌放一大早刚在盥洗室遇到了他,小拉森似乎和教练有些不愉快的争执,凌放无意听到了对方的电话,见到人的时候,还看到小拉森眼眶又是红的。
拉森看见凌放,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ling……”
凌放从手边递纸巾给他,拉森感激地接过去。
“你听到了?”拉森边擦泪边问。
“听到一些。”大概听出拉森和教练之间因为选风有些争执,拉森估计不是被骂了,只是情绪稍微一激动,就又触发泪腺了……
凌放也没了解前情。
拉森叹了口气,告诉他:“唉,我教练,他是觉得我情绪波动本来就大,每次能跳好都不容易,让我多跳有利风向。可是我觉得,他每次等风分析风时间真的太长了,拖下去我心态更崩溃啊……”
这是运动员和教练员之间容易有分歧的一个点,凌放一个外人也说不了什么。
他只能鼓励:“别想太多,无论什么情况,往好了跳。”
拉森怯怯地点点头,“记谢谢你ling。”
到拉森跳跃了。果然,他还是听了教练的指示,等了足足九分钟才松手出发。
拉森的特点是起跳轻盈,不过不太稳定。很可惜,在跳台上坐九分钟似乎有点影响拉森的状态,他勉强才到达k线,可以说已经提前退出领奖台的争夺了。
到停止区后,拉森躲着镜头摘下护目镜。可能是,又开始掉眼泪了。
心态这东西,得自己调节好。
凌放默默看着拉森的这次飞行实时回放,也琢磨得蛮入神:北欧几个强国的跳雪技术走在前面啊,拉森似乎也有意识地在走克努特的快速俯冲路子,只是完整度不太高。
直到工作人员叫他准备——要到这位17岁的中国运动员出场了。
凌放把雪板交给随队工作人员,踏入了标准台的电梯口。
在跳台上,凌放稳稳坐在出发门横杆中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尔卑斯山脉南麓的这座跳台顶端,空气都带着凛冽如刀的冰雪气息。
凌放努力让自己的脑子保持冰雪般的冷静的同时,让身体保持住刚才看完克努特的一跳后,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冷静让人紧绷,而兴奋让人松弛。
这两者,都必不可少。
或许外人不太能理解,跳雪运动员在空中保持住身姿,以堪比高速公路行驶速度的时速飞行时,为什么还必须拥有一定程度的松弛。
形象点或可理解为,把外形几乎看不出差别的一台部件拼插成的飞行器、和另一台用模具整体浇筑严丝合缝的飞行器,一起迎着合适的风,从悬崖上抛下来。
拼插的那一台,只要能不散架,往往飞得更远。
因为在它的各部件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的间隙,可以被外力动摇,可以被空气填充,从而增加它行进的弹性和韧劲儿。
这就是为什么跳雪运动员迎风飞翔,看似姿势一动不动,却绝对不是紧绷和僵硬的状态。
他必须要保持放松。
教练台上,方唐看看凌放,又看看盯着风场图、手持信号旗的叶飞流,担忧地皱眉,他想:但愿凌放这一次,顺利落地就好。
但跳台顶端的凌放,此刻心中想的却是:……既然膝盖好像没问题了。那这一跳,他要发挥出助滑后段增强训练的成果来!
教练台上的小旗挥下,凌放攥着横杆的手松开——后推借力,出发!
凌放在直线段平稳加速,在弧线段前半程,加速度达到极致时,开始快速下蹲。
弧线段后半程,重力加速度致使他的膝盖负荷增大,凌放稳稳顶住,继续他的下蹲动作,分毫没有改变动作的轨迹。
台端近在眼前了。
反向蓄力也到了极致。
起跳!
自动计速装置显示,他离开台端的速度,达到了934公里每小时!
这是凌放的离台起跳时速,首次超过932公里每小时。这标志着,现身高177厘米,体重55公斤偏轻的他,终于达到了这两年记世界杯积分前十五左右的成年男子运动员起跳均速。
教练台上,叶飞流也下意识攥紧了拳——很好,他们验证了,在加米施-帕滕基兴这块坡度偏大的跳台,凌放已经能达到不低于克努特的速度了!
这才是他们此行前定下的目标。
经历昨天突发的事件后,叶飞流今天赛前没有再和凌放多说过什么,而是一直叮嘱注意安全。
但凌放没有放弃。
他在按原计划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