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行自接了执法堂刑讯的活儿一来,只要一出手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之中他最擅激发人的恐惧。
可不代表他只会使人陷入恐惧之中。
大悲大喜,亦伤人至深。
花娘的神识之内,反复盘桓着母亲替自己挡住父亲和重病垂死的模样,母亲花白的头发,干枯褶皱的皮肤,还有最终化成了瘦小狐狸的原型。
每一个细节都在不断放大,她瞪大了眼睛,妩媚的桃花眼之中布满了血丝,眼尾的通红逐渐扩散,脖颈之上青筋一根根爆出。
压抑的痛苦最终挤压达到了巅峰,最终倾泻而出,磅礴的悲伤淹没了花娘,纤瘦的腰肢趴扶在地上,压抑的哽咽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像一枚枯萎残缺的红叶,折在冰冷的地上,颤颤巍巍,仿佛随手都会飘零散去。
白榆随手捏开一个核桃,壳子粉碎,当中的核桃仁完好无损。
宵行恰巧弯下腰来,白玉一般的手向上一抬就塞进了他的口中。
动作行云流水,就连白榆本人都没反应过来,手心先是一凉,再然后核桃仁就没了。
她捻了捻手心,似乎想要把手心残留的木屑都撇开,心里却不由自主反复回想刚刚那一抹冰凉的柔软。
真奇怪。
像是小猫被挠了手心,有点痒,又不是那么痒。
“宵行!你不得好死!你这样算什么正道君子!”
花娘还不忘痛骂宵行。
白榆摸了摸耳垂,随手又掏出一颗核桃,再度施力,又是一个完整的核桃仁。
她开口,“看到这个核桃仁了吗?就跟你脑仁一样大。智商不高,自然不理解什么叫道。”
小姑娘是在帮自己说话呢,宵行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就露出了一些清浅的笑容。
落在守卫的弟子眼中这可就太可怕了。
两位师叔祖在死牢之中,面色自若,谈笑风声,而他们审讯的对象缩成一团痛苦的哭嚎。
就连旁边死牢之中的犯人,也情不自禁蜷缩起来,开始庆幸自己不是这二位活阎王审讯,这简直就是刀子嘴,钢铁心啊。
“还是不打算说吗?真可怜,你的母亲死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变成这副模样吧。”
“你知道妖族和魔族有血海深仇吗?你掳掠其他妖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呢?不对,我想明白了,你应该也很恨自己的母亲吧,恨她没有早点告诉你的父亲,恨她爱上你的父亲,恨她生下你。”
“你还恨你自己,恨你自己是个半妖,是个杂种,所以你才想把其他人也变成杂种对不对?真可怜。”
轮椅之上的白袍青年持续嘴炮输出,笼中的红衣半妖也愈发痛苦。
明明连刑讯的工具都没有用,其中一个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能让里头的人如此痛苦,某种程度上也实在是一种本事。
花娘实实在在有些破防,她的痛苦被白榆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所有的心路历程被剖析的分明,还附带嘲讽,谁也受不了。
她就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不打算说说看吗?还是说你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个杂种,乐于和丑陋的魔族为伍?”
花娘睁大了眼睛,白榆的话比她的刀还要锋利,全部扎进了她的胸膛,搅得她的心口疼得稀碎。
“魔族不过是我手中的玩物而已!”
她冲着白榆嘶吼,“你也是,你们都不过是我们极乐阁的手中玩物。”
“你们极乐阁,都干了什么呢?既然要耍我们,就应该让我们知道我们被耍了呀。”
白榆看着神情有些癫狂的花娘,不疾不徐地往嘴里塞了颗核桃仁在咯吱咯吱嚼得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