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呦鸣在字迹重新模糊之前阅读完了全信。
东乔与南膳凑到她身旁,叽叽喳喳如两只欢快的小麻雀:
“娘子,庄主与你说了些什么?”
呦鸣将信纸叠起,收至宝阁中的丁字号秘盒中,一边莞尔道:
“外公不过在信中臭骂了父亲一顿,还说若他再次妄想随意安排我的婚事,老人家便要奔赴京都,将那个不听话的毛女婿狠狠揍上一顿!”
一席话说得两位侍女笑如花颤,呦鸣却又蹙眉道:
“此事倒也罢了,如今那边不会轻易插手我的婚事。只是……”
南膳见娘子神思不属,似惑似疑,忙止了笑问道:
“莫非庄主那边出了他事?”
“外公说庄中有位靳郎君,欲进京参加今年的科举,托我照料一二。本也不是什么烦难事,不过请若龄在外租赁清净房舍,再雇上两三位杂役伺候便是。偏偏外公又道,那位郎君与我儿时交好,让我好生款待故旧,如此,倒是不好不亲自接待一番了。”
说着,她又哀叹一气:
“而且,我真的不记得小时候认识过什么姓靳的人了。”
“既是庄主介绍,定是值得信任之人,娘子何必在意过往,只当认识位新朋友,少不得日后立于朝堂之上,做了娘子的助力。”
东乔浑不在意地嚷嚷道,她与老庄主感情深厚,从不质疑对方的任何决定。
“娘子,那靳郎君可会送拜帖进府?要是被家主收到……”
南膳思虑得更多些,倘是陆宣智收到了帖子,也不知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人打了出去。当然,若看着是个可造之材,那陆宣智没准会装模作样一番,在未来可期的同僚面前落下个明月清风的好印象。
呦鸣摇了摇头:
“外公怎会让庄里的人轻易接触陆府?他已叮嘱靳郎君,入京后自有人迎接,跟着来人安顿便是,莫要随意投掷拜帖。”
“如此,娘子亦可安心了。”
“替我传信若龄,那靳郎君入京后便将人安排至京郊那间靠近白马书院的问花楼,其余琐事由她安排便是。”
“是。”
陆呦鸣暗叹,寻常官宦家的纤弱女流,不好常在外抛头露面,反倒没有商贾之家的娘子自由自在。只是商人低贱,这点自由在常人眼中却成了身份上的桎梏,被人鄙夷可怜,着实可笑!
只是此等常态非她一己之力可以改变,呦鸣也不自寻烦恼,却又书信一封,将此事细细写于纸上,谆谆嘱托于好友若龄。
又烦南膳蒸制了一笼子新鲜的鲜奶红豆糯米软糕,热气腾腾地用油纸包好,放于食盒中送去了花坊,赠予姚若龄与西岐尝鲜。
此事安排妥帖后,掐指一算,以正常的脚程来说,没有十来日,那靳郎怕是摸不到京都城门,便将此事暂且抛之脑后,自去烦恼他务。
县主之封乃是意外之喜,便是放下了陆府的权柄,下人亦无敢与伊人阁作妖。只是陆宣智不知发了何疯,竟是强令着姚夫人断了陆呦鸣的供给,只说县主尊贵,自有朝廷俸禄,哪里看得上小小陆府的年例。
此举何等荒谬无稽,无封地的县主不过虚衔尔,又不似真正的金枝玉叶,举一地税收供奉。姚氏过来说起此事,许是自知做长辈的站不住理,竟是结结巴巴,连双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生怕继女翻了脸面,那她这位中间传话的无辜人做了泄愤的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