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点水吗?”
陆呦鸣费劲地点了点头,居烛尘为她端来半盏白水,被她一饮而尽,这才堪堪滋润了干哑的咽喉。
小娘子似乎意犹未尽,顺势将杯子推到居烛尘手上,只用渴望的眼神暗示对方再来一盏。
这般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居烛尘,他笑起来亦如春风拂面,消融了两鬓的冷冽与刚硬,倒有丝丝如玉君子的温润模样。无论面前的小娘看起来如何楚楚可怜,心肠冷硬惯了的男人还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这项要求:
“先等一下。”
合情合理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陆呦鸣忍不住瞪向对方,却见男人忍着嘴角上翘的颤动,温声安抚道:
“先让西岐大夫给你把脉,炉上正熬着药,喝完再休息一会,发出汗来也就好了。”
他将事项安排得明明白白,陆呦鸣瞬间泄了火气,乖乖在床头靠着,等到守在炉前的西岐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进了房间。
只闻汤汁散发出的涩香气味,便可知道这份灵丹妙药该是多么苦口难咽。
陆呦鸣苦了脸,她大小身体康健,极少生重病,自然也格外厌恶苦涩难忍的汤药。
每逢喝药,便会丢了乖巧娘子的那层伪装,在伊人阁里东躲西藏,气得徐氏大汗淋漓追在身后,不将小人儿逼到精疲力尽,那碗药汤绝对灌不进嘴。
西岐自然深知自家娘子“讳疾忌医”的毛病,干脆将药碗塞进居烛尘手中,福身求道:
“大人,我家娘子怕苦得很,这碗药,还得劳烦您喂她喝下了。”
“西岐!”
陆呦鸣情急之下,几乎叫破了音。西岐这一手直接打破了她撒娇撒痴,蒙混过关的意图,只能眼睁睁瞧着英挺的男人化作罗刹,端着那碗足以苦掉她半条命的药水走了过来。
诡异的气味沿着静谧的空气,环绕出一圈令人欲呕的结界。陆呦鸣忍不住用锦被裹住瑟瑟发抖的羸弱娇躯,仿佛已经被苦涩侵占的味蕾打了个冷颤。
静待了一小会,居烛尘并未如她寻常见到的那般,用汤匙强硬地撬开她的嘴巴,一勺一勺喂进难喝的汁水。她偷偷抬起双眸,间隙的恍惚中,男人笑着将汤碗反塞进她的掌心,随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别用勺子了,一口咽下去吧!”
她登时睁大了瞳孔,满目的不可思议。
僵持了几息,居烛尘一副公事公办的无私模样,陆呦鸣只得两腮气鼓,将那碗苦口的汤药一口闷进了嘴里。
舌苔瞬间被苦味麻木,娇气的小娘子几乎被呛出眼泪,还未等恶心干呕,嘴巴又被某样软糯的东西塞入,甜滋滋的味道立即取代口腔内的苦涩,身心都顺着甜蜜的感觉柔软了下来。
居烛尘见她放松下来,这才笑道:
“如何?这样总算不苦了吧?”
习武前,他也算体弱多病,保姆总爱一勺一勺喂他药汁,苦涩度自然加倍。后来他学会了一饮而尽,口中苦味还未发酵,就压下一瓣“师门秘方”,果然吃药的痛苦减轻了大半。
见小娘子意犹未尽咀嚼着“秘方”,他愈发笑意浓重,献宝似的将东西现出来,由得陆呦鸣惊奇打量:
“这叫甜花,极好养活,可以直接食用,是我师门那边的独家秘方,吃下一朵,何等苦味都可压下。”
陆呦鸣伸出指尖,将那朵小小巧巧的鲜红花骨朵掐在手里,只觉香甜的气息从口腔蔓延到腹腔,整个人都浸润在蜂浆蜜水中。
她把玩着小花,发了一会呆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与居烛尘道谢:
“多谢……你,特意为我准备这个。”
居烛尘只是摇头,又将一盏清水递上,示意她再润润嗓子。西岐适时走上来替陆呦鸣把脉,那一边,北武也跟着进了屋。
人一多,旖旎的气氛瞬间打破,陆呦鸣是不再扭捏,与居烛尘对话也更加自在了。
“娘子如此急迫来寻那靳姓书生,可有要事相询?”
待到西岐诊断陆呦鸣并无大碍后,居烛尘方才将心中疑问倾吐而出。他中意的女子,却与另一个未婚郎君有所瓜葛,总是叫他心中不是滋味。
陆呦鸣顿时失了言语——
她的心中好似有两个小人正在互相拉锯,要不要将心中所惑,与他坦诚相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