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常安静。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到宫里的天禄阁,挑自己喜欢的书,然后,让宫人抱回长安殿,安静看书,往往看着看着睡过去,睡醒了,就继续,也不觉得枯燥。
当然,渠月虽然很好伺候,但宫人却没有丝毫胆量,敢骑到她头上试试。
一方面,是没有人想试试自己的脖子跟定安王的刀子谁硬;另一方面,也是没有人敢忽视刘辖司的背后之人。
只是,长安宫的宫人心里有数,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
当渠月再去到天禄阁的时候,就被人拦下来,说是里面的人乃是当今太后,外人不得入内,来传话的小太监不停点头哈腰,生怕得罪哪个。
渠月微微颔首,以示理解。
她没有为难苦命人的爱好。
今天不能挑,那就明天继续好了。
反正,她又不急。
大概是因为没有书消遣解闷,她也不需要那么匆忙回到长安殿,走在蜿蜒曲折的游廊时,她突然闻到很甜的香气,扭头望去,就瞧见假山丛中,生着一颗冠如华盖的桂花树。
细细密密的金色花朵,点缀翠绿枝头。
熏风拂过,幽远绵长的香气盈盈袭来。
渠月站在廊下,默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从谷里出来那么久了。
久到,桂花都开了。
“帮我采些来。”
这是渠月第一次提出要求,宫人们自然无有不应。
渠月坐在廊下阑干上,安静等着。
只是,当宫人正手脚麻利撸桂花时,游廊下方突然传来阵阵惊呼,并伴随着愤怒的指责:“大胆奴才,你们在做什么?!这可是我表弟登基时,南郡特意进贡的贡品!”
循声望去,渠月就看见娇艳无比的姑娘,正气势汹汹指挥着身后的宫人,把那群桂花树下的宫人统统拿下。
事关皇帝贡品,摘花的宫人慌做一团,根本顾不得辩解,跪下求饶。
而呆在渠月身后的宫人,一时间也慌了神:“是、是太后娘娘和沈家二小姐……”
“怎么遇上太后娘娘了呢?明明她回宫的方向不走这里!”
“说这个已经晚了!这棵树是贡品,怎么没有提醒?”
也有人叫苦不迭:“这皇宫里,什么不是贡品?就连咱们身上穿得衣服,都是织造局进贡而来!”
“这可如何是好?”
……
……
她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颤颤巍巍来到渠月身边,小声道:“渠月道长,要不然……咱们去请个罪?”
“请罪?”
“嗯,那毕竟是太后娘娘……”
宫人小心翼翼觑了眼她的脸色,见她神情平静,似乎一无所知,迟疑片刻,才斟酌着字句道,“万一传出您与她不和,恐怕会让殿下为难。”
渠月沉吟片刻,缓缓站起时,在宫人的带领下,屈膝向那位被众人簇拥的华美妇人请罪。
宫人则跪在一片,不停跟太后解释理由,想要说她们并非是故意冒犯,请她宽恕。
沈太后垂下视线,略显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渠月。
许久之后,才可有可无地嗯了声:“算了,都起来吧,念在你们并非有意犯上,此时便就此揭过。”
宫人们感激不已。
不停磕头谢恩,之后,才急忙爬起来,搀扶身体发晃的渠月起身站稳。
沈家二小姐却不依不饶:“姑姑,这可是南郡献给表弟的礼物!岂容一群下人随意践踏?您这样轻拿轻放,指不定会养大某些人的心呢!”
沈太后没说话。
沈家二小姐道:“我看,就让下人们给那群以下犯上的宫人掌嘴二十,也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沈太后略略迟疑,转而望向渠月:“你觉得如何?”
扶着渠月的宫人手在发抖,哪怕再傻,都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虽然如今皇帝大权旁落,可眼前之人仍是礼法上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而渠月道长,如今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姑娘,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太后娘娘。
“掌嘴?”
渠月动了动脚踝,确定并没有很难受后,缓缓拾起头,点漆的眸子里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