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的青野晃大扭头一看,一个身影连滚带爬的来到他身旁。 直到来人凑到跟前,他才认出这是人是和他一起入伍的同乡足立东彦。 “青野君!” 足立东彦的个子有一米六八左右,这在平均身高才一米五五左右的日军里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 “足立君,你还活着啊!” 或许是这几天看到了太多人在面前死去,乍一看到熟人,青野晃大还是很高兴的。 他拍了拍足立东彦的肩膀,“你不是在右翼阵地吗,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足立东彦垂下了头,“别提了,右翼阵地已经丢了,我的中队长也阵亡了。” “纳尼……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青野晃大微微一惊,战时擅自放弃阵地或是当逃兵那是要被枪毙的。 “没关系,我们是奉命撤退的。”看到青野晃大的吃惊的表情,足立东彦赶紧解释道。 “我们中队只剩下六个人,已经失去了防守的意义,大队长才下令撤退的,随后我们就被分配到了你们这里。” 说完后,他又问道:“对了,你们这里情况怎么样?” 青野晃大苦涩一笑,“我们中队比你们稍微好点,但也强得有限,现在应该还剩一个小队左右。” 日军中,一个标准的中队人数是190到250人之间,下属三个小队。 从青野晃大的话里可以得知,他的中队也已经阵亡了三分之二。 足立东彦沉默了良久才幽幽问道:“青野君,我们还能活着回到本土么?” “谁知道呢。”青野晃大疲惫的摇摇头,“不过,等打完这一仗后我就向中队长提出退伍。 我已经服役了五年,自问已经对得起天皇对得起帝国,所以谁要是敢阻止我,谁就是我的敌人。” 说到“敌人”这个词的时候,足立东彦分明看到自己的这位老乡眼中露出了一丝凶芒。 按道理,像他们这种已经服役了五年的士兵早就能够退役的,可就是这该死的战争,他们已经超期服役了三年。 士兵们早就厌倦了战争,诸如那些为了天皇,为了大东亚圣战之类曾经令他们热血沸腾的的理想现在则变成了令人作呕厌恶的口号。 现在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登上返回本土的轮船,回到自己的家乡。 可即便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像他们这一批最早来华的日军,除了一小批有门路有关系按时退役的幸运儿之外,还活着的人的已经不足三百人,而经过这场激战之后恐怕就更少了。 1942年是日本有史以来势力范围最大,也是最嚣张的时候。 他的范围从北起阿留申群岛的阿图岛、基斯卡岛,南至新几内亚岛北部、所罗门群岛北部,东界威克岛、吉尔伯特群岛,西抵安达曼群岛、缅甸。 可以说,日本的势力范围在这一年里达到了顶峰。 但正所谓盛极而衰。 截至1942年,日本的总兵力已达到240万人,其中海军约30万,陆军为210万。 但日本海军的大部分兵力都被美军牵制在了太平洋,陆军除40万留在本土之外,有130万在华夏战场上疲于奔命,能够投入到太平洋战场上的陆军兵力仅有40万人。 而彼时日本的总人口为7190万左右,其中成年人约为四千万左右。 也就是说,此时的日本每29名老百姓就要养活一名现役军人,这已经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了。 以后世的朝鲜为例,由于要常年保持一支110万人的军队,也就意味着每20个朝鲜就要供养一名军人。 如此庞大的压力也导致了他们的国民经济极为糟糕,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就甭提了。 不仅如此,根据大藏省统计,截止1942年,日本的军事开支就占了全国财政开支的百分之四十五。 而从一战的教训来看,军事开支一旦超过财政开支百分之五十,国家经济随时就会有崩溃的危险。 但这些危机都被日军表面上的风光所掩盖,参谋本部的一些激进少壮派军官们甚至喊出了屠苏灭美,称霸世界的口号。 在这种狂热的氛围下,士兵们超期服役只能算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毕竟在那些狂热的军官们看来,那些只价值五分钱邮票的马鹿根本不能算是人,死了再招就是。 在这样的氛围下,越来越多的超期服役的老兵产生了怨气,当这种怨气越积越多的时候,就会爆发出各种各样的矛盾来。 就在青野晃大和足立东彦相互发牢骚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 这个警笛声刚一响起,俩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窜进了旁边距离他们最近的防炮洞。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的头顶上,一架全身涂成黑色的斯图卡俯冲轰炸机一边发出尖锐的怪啸,一边以近乎垂直的角度朝着地面俯冲下来。 随后一枚又长又粗的炸弹从它的机腹脱落,随后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轰……” 这是枚一千公斤重的重型航空炸弹。 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以这枚重型航空炸弹的爆炸点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全都被掀上了天。 黑色的积云盘旋着升到高空,形成一个漏斗形,火光闪烁、团团烟雾。 被炸飞了的泥土和各种石头从天空掉了下来。 甚至还有一匹马四脚朝天地从空中落下,以及各种掩体、轻重武器也从空中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又落到地上,再一次被掀起来,成了碎片和粉末。 整整一个中队的日军被笼罩在了这枚炸弹的爆炸范围内。 不知过了多久,从被烤成焦炭的防炮洞口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他们就像被风吹着的枯叶掠过这个地段,摔倒摞在一起,躺倒在地面上或者又站起来,继续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前行,再次跌倒。 一个高个子的士兵从烟雾中脚步踉跄的跑了出来,像个醉汉一样跌跌撞撞,突然发出刺耳的狂笑,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服役五年的老兵,而是变成了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