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珞转眸看见白楚时,眼底已聚了些泪湿。
白楚小心地把她扶起来,慰解道:“没事了,珞儿,没事了。”
云珞忍不住恐惧的心情,隐着哭腔,但眼泪掉了下来。“大哥哥,我害怕。”她小声哭泣起来:“我父君、我母妃……”
“忘了那些,忘了那些。”白楚疼惜地抱了抱她,说道:“从今以后,无论别人怎样问你,你只说‘我没有爹娘,只有一个大哥,唤作白楚’。别的,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云珞抽噎得说不出话,只更紧地抱了白楚。
白楚微微叹了一声,轻拍了拍云珞的背,问道:“小珞儿,你可记住了?”
“我记住了。”云珞擦了把眼泪,感激地视着白楚,喊了一声:“大哥!”
白楚向她微笑,柔声慰道:“珞儿不怕,大哥在这里,就不会让你受伤。”
晋室灭亡后,除却藩镇小国,中原只剩下分别盘踞南北东西的吴、楚、虞、周四室。楚室占踞大半南和小半北,另外半个北国归属北汉。北汉独撑一国,且在二十年前退出藩地之争,以独奇的地理位置和镇国蛊术雄霸北地,别国不敢进犯。
楚国凭借鼎盛的国力和杰出的军事才能成为四国六藩之首,接受朝拜与进贡,但楚君统筹天下之心不息,暗划再夺诸国。
暮恒二十年的冬天,楚室举兵伐吴,吴国的兵力和武器是远及不上楚室的,但佳在处于鱼米水乡,粮食很充裕。最关键的是,楚国从几年前失了他们的战神将军之后,自此遍军都找不到一个可堪任的将领。
这成为吴军最好的抵抗码,他们只守不攻,以多变的作战形式与楚军前后绕斗了整个月,都没有被击破。
数九隆冬,久战不利。只论楚军数量浩大的兵马粮,都将成为比打仗更加棘手的问题。双方都很清楚,如果耗到春天,楚国不仅三战而竭,攻不进洛城,更可能被反打成败。
而吴国,只要坚持完这一个月,就能迎来他们的春天。
尧山是围绕洛城最近的一座山,易守难攻到了不一般的地步,是王都前最难破的一道关卡。山上不仅屯着给军队过冬的粮食,更布下了精密的举箭阵。
退一万步即使楚军攻破外城防,只要一入尧山范围内,万箭齐射,实现绝杀。
可是再七天后,他们等来了楚国的骠骑营横渡常水,反攻向了举射营的脊背。
举射营全毙后,伪藏在吴都城军中的兵奸往粥食里一纸毒下去,就击倒了满城的驻城卫。
战尸伏山,流血千里。兵战的情景太惨烈,最后留在说书人口中的,只变作了四个字:一败如水。
第二日,白楚就带云珞离开了这里。
这年冬天很冷,白楚细心给云珞备了很多小袄子,都很漂亮,云珞也都很喜欢。
晚饭时,云珞偷着瞥了白楚许多眼,手里的木筷被她握得紧了又紧,好几次欲开口了,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白楚早发现了她的偷视,但没有主动询问,只静静用着饭食,等待着云珞的话。
再过了会儿,云珞终于放下筷,双手乖乖地交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哥哥,我以后应该去哪里你会一直带着我吗?”
白楚也放了筷,神色稍稍凝重起来。
这些日他反复忖量过这件事情,她年纪尚小,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带上苍岚山做学徒,或者她不愿意的话,就交予一方良善之家抚育,两种道路都是好的。可她的身份,和她身体里古怪的残痕……
云珞见白楚没有马上说话,便以为大哥哥并不想带着自己,随即难过了起来。
自思了片刻,白楚笑着反问云珞道:“那么珞儿有想去的地方吗”
云珞垂着头,神情沮丧,双手捏着衣摆小声说:“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白楚正欲回话时,猛然间风息突变,四周温感迅速冷降下来。云珞的身体半僵住,皮肤冷燥地疼起来。
万物似乎都被冻结了,莫名的恐怖无限升腾,云珞无法动弹,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再进一步便是死亡。
白楚瞳中一震,倏然站起来。他慌忙看向屋外,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惊惶的神色。
云珞害怕地叫出来:“大哥哥……”
她未说完的话被白楚堵住,白楚扶住她的双臂,紧张地道:“不要说话!”
白楚想把云珞藏起来,但已经没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