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艰难地飞身出去接下云珞,他自己身上重伤的痛息一波接一波地传上来,很吃力地才抱着云珞坐住身。
云珞脸色苍白地躺在他怀中,白楚撑着渡了些内力给云珞,但她依然不见醒来。
运息间一团血气从他胸中翻涌而上,白楚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后忙点住周身几处控血位。
白楚稍作调息缓住内伤之后,他腾出一只手,并指在空中作出几个手势之后,一块通身披着霞光的彩色琉璃片幻化在了他的掌中。
白楚拉起云珞一只手,摊开她的掌心,在云珞中指上划下一道口子,将她手指上渗出的血滴滴在琉璃片上。
霎时间红光四射,大放异彩。
琉璃重新从白楚掌中升起,在半空中旋转着,绽放七彩的光。白楚指间的真气向着琉璃围去,很快包裹了整片琉璃。
“凰!”白楚对琉璃片喊道。
话音刚落,琉璃片在空中分散成许多流云似的形状,幻云流动着散开,又很快聚拢再造。
落下地时,已然化成一只仰颈傲立的凤凰,整身都是霁雪一样的润白,唯一不同是尾羽,呈天虹七色,与通身的洁白呼衬,十分夺目。
白楚抱着云珞坐到凤凰背上,对凤凰命道:“灵幽。”
凤凰轻扇羽尾,继而振翅跃空,极快地脱离了这里。
不远处大雾更重了,浓白的雾气密密地将天际笼罩,穿在其中难以看清道路,越接近灵幽的道路越难行走。
当白楚正准备命令灵凰停下时,灵凰却突然加快了速度,直直从粼霜结界中穿了过去,毫无阻碍地进入了灵幽。
白楚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粼霜结界是苍老前辈倾半生精学自创而出,不论什么人硬闯,破不破得了是一回事,重伤自损又是另一回事。
白楚垂下头,看云珞的目光变得沉重,这个孩子的血唤生的灵兽,怎么会这么轻易地穿过了粼霜结界?
过了层层大雾,入眼的世界便是一片豁然开朗。
温煦的阳光从白云间倾斜流下,从上往下一眼望去,层层叠叠的林海一直覆盖到了遥远的天际。山泉从石涧间蜿蜒淌下,掩映着蓝天翠草,将山川连绘成一幅绝景。
灵凰缓缓降在空旷的草地上,纯白的巨大羽翅仍在轻轻扇动着。
苍颜白发的老者无声立在他们身台,心中疑惑丝毫不亚于白楚,粼霜结界未破,他们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进入灵幽。
一柄长剑无声地落上白楚肩膀,剑锋直指白楚颈项。
白楚没有意料到他们会这么快被发现,惊愕之余忙出声道:“前辈是我,白楚。”
老者撤开长剑,凝眉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白楚抱着云珞转身面对老者,着急地说:“前辈,未经请询私自闯界是我的不对,但能否先请您看看这个孩子的伤势,容我稍后再做说明?”
老者看到云珞隐隐被浊气缭绕的小脸,抬手把向她脉搏,逐灵之气探入她的躯魄。
只是片刻,这道逐灵立即被反斥回来。老者面色突变,急忙接过云珞道:“随我来。”
寒玉冰榻上挥发的寒气绕在云珞身围,一道道冰柱倒挂在冰璧上,化出的水流嘀嗒着坠下,轻拍在湿润的水沟里。
空明的地冰上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老人杵着额,一张脸都埋进了阴影里,他看起来很苍老,满头的发都白了,在这一刻显得尤为虚颓。
白楚静坐在白玉桌的另一面,老人医治了他的伤,他很相信这位老者的能力,但他此刻的愁容,又让他起了忧。
老人缓缓站起来,走近了还在昏睡中的云珞,白楚亦随他起。
“这个孩子,”老人的声音很哑沉,“我曾认得。你探到了她魂魄处的轩辕残痕,那与我有关,是我做过的一桩罪事。我昔年摄灵换魄,是为了留住她的命魂。我以为因果了结,却实在想不到,还会有再遇之日……”
白楚心中惊愕,但明白不该再加深究,只能另询道:“那她的身体……”
老人道:“她获新生,和常人是没有分别的,她会如常长大,也会随年老去。”
白楚追问道:“这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老人的身体随着“他”这个字猛然一晃,全身的气力仿佛在这瞬间被抽空了。
“他”在老人这里好像成为一个禁词,只要触碰,就是被扒开的沉疴,只得血淋淋的结果。
“因为她出了吴宫,就出了我的保护罩,他嗅见她的气味,就来杀她了。”老人悲楚地笑起来:“她身上存着我法力的余息,他闻到了,就不会放过这个人。”
“因为他说,要杀掉所有与我有关的人,来给他陪葬。”
白楚闻言一阵阴寒气涌起,他忍下心中的森意与诸多疑问,问道:“实在没有法除掉他吗?”
老人仰了头,眼眶泛酸,道:“他早就跳脱了三界五行,也入不了六道轮回,我们都是人,何能除掉这样的……东西。”
白楚眉头深蹙道:“可他如此残暴作歹,留他只会危祸终生。万物相生相克,或许还是可以找到,根除他的方法。”
老人视着前方的眼眸邃沉。良久,点了头说:“会有。”
冰珠敲打着水道里的小水汪,在寒洞里惊起一阵空灵声响。
老人负手而去,在临门前颓然地苦笑起来:“时也,命也,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