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从云珞身前退开,但在离全的前一刻,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飞快地拿出一颗什么东西喂进了云珞嘴里。
云珞像是猛地被咯住,慕凌站的地方完完全全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除了他们俩,没有人看见这一幕,也没有人知道赌台上的绿衫公子此刻的噎膈是为什么。
她舌尖微动,析出一丝甜。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甜意在她口中化开,不断翻响的洗牌声中,云珞的思绪都被拉远了。
本来脑袋里就一头乱丝理都理不过来了,这人怎么,怎么还来搅一通。
慕凌给她递了一颗糖。
冰凉的黑骨牌被攥在云珞手心,冷硬的边棱抵在她掌心的骨肉上。
云珞翻开牌。
四红六白,三白五白。
十,八。
云珞的心跳得很快。
她不动声色地把两牌一张放左,一张置右。
伊血祭指了她右边的牌,她指了伊血祭左侧的牌。
双牌同掀。
这是赛点牌,如果监赌官的点大,他就先到了三胜。
一红五白,三白五白。
冷面鬼再翻起他们的另一张牌。
五白六白,四红六白。
众人哗喧。
伊血祭抽到了她的小牌,她同样抽中了伊血祭的小牌。
“啪,啪,啪。”
偌大的赌桌南面再次响起伊血祭并不连贯的拍掌声,他望着云珞,露出一口白牙,笑的森险至极:“恭喜啊。”
云珞平静地道:“不过是恰幸追上了大人的牌,不足为喜。”
伊血祭略一挑眉,懒散地抬了抬手,让冷面鬼再洗牌。
“喂!捣蛋鬼!你跑什么?你别乱撞!监赌官大人在这里!”
下面的人被这一声急呼打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猛然冲进圈层中,把围着赌桌人人鬼鬼都撞得人仰马翻。
它力气很大,且速度极快,没等人看清那是什么,就被撞得横七竖八撂了地。被撞了的啐语叫骂起来,没被撞的忙乱地东躲西避,大堂中又是叫又是嚷,一时间乱作一团。
整个赌堂里还维持着悠悠散散的,恐怕只有赌台南位上的监赌官。
栗子和稻子穗子被乱窜的人群冲散,慌乱间还被人推倒了。栗子好不容易刚腾了地爬起来,余光却模糊看见那团黑影冲向了赌桌。
他惊恐地大叫道:“玙公子——!”
一只手脚枯细全身黢黑的鬼,他手脚并做一团,冲过人群鬼众,成球状撞向了赌台。
他的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动作,云珞刚抽出瑜清,就见一团乌黑已经撞到了她眼前。
一折轻扇承了山海之力,以雷霆疾速对向那只黑鬼。
“砰”的一声轰响,翻旋在空中的捣蛋鬼被一柄扇子击得飞出去。
堂下这才稍稍镇定下来,对着地上黑黢黢的捣蛋鬼东指西画。
捣蛋鬼被打击在赌台后墙上又坠下来,仿佛被打晕了,再也没有动过。他全躯焦黑,像是被烈火灼烤之后的样子。
那只捣蛋鬼是在云珞眼前被击下的,他黢黑狰狞的面颜本来已经凑到了她近前,仅剩毫厘之距,遽然被一段巨大力量撞上。
扇骨瞬间在云珞眼前被劈得四分五裂,惊魂未定中,一截蓝袖遮在了她脸前。
入鼻是一段清冷竹息,是不久前喂她糖时在她脸前闪瞬即逝的一息香,和绕在她舌尖那颗糖的甜意一样,融进了她的呼吸。
赌台上慌慌忙忙地跑上了一个满面通红的妇媪,她偷视捣蛋鬼时的眼神尤为担忧,似乎想即刻冲过去抱起他,但在伊血祭的注视下只能手忙脚乱地跪了地。
伊血祭站起来,眼神寒冷地道:“怎么回事。”
鬼媪惶恐不安地道:“对不起监赌官大人!捣蛋鬼他、他刚才像是突然着魔了一样,疯疯癫癫就冲出来了,我拉也拉不住、追也追不着,没阻住他闯进赌堂来……”
进鬼宗来鲜少看见女鬼,尤其是上了些年纪的,云珞仔细打量着这位鬼媪,看她的模样和行为比较像平常管着这捣蛋鬼的婆婆。
伊血祭从赌桌南面走过来,脸色并不好看,道:“寻常时候就罢了,如今差一点就伤了我中鬼界的客人,你说该怎么个办法?”
鬼媪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的捣蛋鬼,怛然失色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捣蛋鬼、请大人罚我吧!”说着,她就点地磕了几个头,伊血祭没说话,她的头就不敢起来。
台下好些被冲撞了的赌徒见这架势,纷纷暴戾地责骂起捣蛋鬼和鬼媪,扬声要重重责罚他们。
云珞的视线在堂中扫过一圈,看见了很多面容激愤的赌徒,也看见了三小鬼担忧望她的眼神,她对三小鬼回以一笑,上前道:“好在没真伤着人,不如就把捣蛋鬼带回去,罢了吧?”
伊血祭见她出言,斜斜地勾起一抹笑,扬下巴对鬼媪道:“把他拉回去关起来,至于怎么罚,等我这把局结束了再说。”
鬼媪千恩万谢地回了伊血祭,爬向角落处抱起捣蛋鬼,把他往台下带。
经过云珞的时候,鬼媪含泪对着云珞低了下头表示感谢,云珞也向她点了下头,就准备回座进行最后一场赌局。
这场精彩的赌局一直在反势,众赌客看到千钧一发的地方被打断了,自然十分不悦,此时插曲结束了,都等着继续看这最后一局。
鬼媪抱着捣蛋鬼正欲下台阶,谁知她双臂间倏然一空,捣蛋鬼猛地从她怀中腾了出去!
鬼媪恐惧地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捣蛋鬼再次冲向了赌台上的人。
赌桌上向来只能有参赌的赌客在,刚才见事情息下去,慕凌也走开了。
在众人惊叫的俄顷间,捣蛋鬼飞速从云珞脑后蹿过。
而后就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云珞在众人众鬼诧异的眼神中,摸向了她后脑原本齐束着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