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种了很多蔬菜和花,墙角种着葡萄,葡萄藤蔓攀爬在用竹子搭出来的葡萄架上,到了该熟透的季节,院子里会弥漫着酸甜的果香。
几乎全部是阴霾的记忆中,只有这个院子是带着色彩的,葡萄是紫色,躺椅是木色,树的叶子是绿的,云彩是白色,白色更上面,是广阔无垠的碧蓝天空。天空有飞鸟掠过,于是,记忆中又传来清脆的鸟叫声。
孩子蹲在地上,看着蚂蚁背着比自己身体大上几倍的食物爬行,在它即将回到终点时,轻轻捏起蚂蚁,将黑色的昆虫放在离家一个手臂的距离,看着蚂蚁没有头脑的团团乱转,而后再一次踏上归家路。
老人穿着不修边幅的背心,也蹲在孩子旁边,“你在看什么?”
孩子抬起头来,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看了老人一眼,像个没有情绪的人偶般回答:“蚂蚁。”
光落在人间,于是人有影子,树有影子,光落在那双眼睛里,黑洞洞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光没有,黑暗也没有,最恰当的形容词是“无”。
那孩子眼里,什么也没有。
“蚂蚁?”老人问。
“蚂蚁没有放弃。”孩子说完,又低下头,把快找到家门的蚂蚁又一次挪到另一个地方,这次蚂蚁已经可以熟练的从陌生地方找到家的方向了。
没有放弃什么呢?老人没有问。
她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没有缘由的事情,也从不主动要求出去,爷爷最常在的地方是他的小院子一角,他喜欢翻土,种菜,种花,浇水。
这是个周而复始的过程,但是从未厌烦。她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蹲在一边,用双手拄着下巴,安静地看着。
光是看着,躁动不安的心便得以平静。
“雪落啊。”老人躺在树荫下,晃着躺椅。
小小的女孩脸上带着墨镜,看不清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隔着一张茶桌,她躺在另一边的躺椅上。
老人继续说道:“我快死了。”
“死。”山崎雪落才刚出生没几年,她还不太知道死。于是,不知道死为何物的幼小女孩问道:“就是睡觉对吗?”
老人呵呵乐着,被这稚气的回答逗笑,“死就是闭上眼睛,永远不会再醒来了,死又被叫做长眠,说是睡觉也没错。”
“我知道。”山崎雪落说,“你不想翻土了。”
如果会为什么感到悲伤的话。
如果,她会悲伤的话。
如果不会,就不会落泪了吧?
黑白照片前,是一对争吵的男女,还有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无声哭泣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死,就是你永远离开了我?
女人对男人叫骂着,手却是指在孩子头顶,“她就是个灾难,只会带来不幸,你看看她的表情,根本不伤心为什么会流眼泪?不觉得可怕吗?如果当初我根本没生下她就好了!”
——如果,我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