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漪只是沉默摇头，她起身，破旧的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迎风而立，她的身子有几分瘦弱，她却望着对岸的中州，她做鲛人时梦想回到的地方，畅快地笑了。

“不，我不回去了。”

玉白色的手臂从袖中探出，似乎是想要接住这遍地的阳光。

“哥哥，此刻不同了。从前我是为了那把剑，但如今却不是，我为了他们，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你知道吗？”她神色微微黯然，“有一群人，他们要以自己鲜活的生命为个可笑的理由而活，他们一生都只是别人的衬托。”

此时，重漪眼前浮现了很多人的脸。

曲夜春，骆福，沈达，谈嫣然，谈施然……

恢复记忆之后，她的灵识探到他们的死状，那些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万剑穿心、溺死、吊在城楼上、枯井、毒死……他们在笑，又在哭。

最后，是萧霁安的身影。

十几岁的少年佝偻着身子，赤脚踏在雪地之中，慢慢离去，仿佛一个找不到家的人。

她想要冲上去告诉他，她爱他。可那终究是过去的幻影，什么都触不到。

她的灵识扫过这里的每一寸山河与土地，可却寻不到他的半分痕迹。

萧霁安的魂散了，连元神都找不到了，她连告诉他真心的机会都没有。

重漪想起她藏在悬潮剑中时，偷看凌霄的那本命书。无人知道，她是为了萧霁安甘愿入局。

自愿入命书，去拯救他的命，却不想被凌霄发现而清除了记忆。导致她神智混沌，误认为自己穿进一本书中。

其实，她从命书中窥到男人的第一眼，便爱上他了。

那一眼万年，足够她拥有全部的勇气去救赎他。

“兄长，我愿为他而战。”

“这世上无人爱他，那我便去爱他。这世上有人欺辱他，我便为他讨回公道。”

重漪缓缓握紧双拳，声音颤抖：“凌霄夺了他的命，我便要偿回百倍。”

“这世上再无他，凌霄也必须身死魂灭。”

她冷笑一声，道：“凌霄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竟然想到了收集人主的功德。还为自己编了一个最波澜壮阔的故事。他如今还未登基，我还有机会。”

“我要杀了他，毁掉他那‘大业’。”

及此，辛冕分魂的时间所剩无几，他无法强制带走重漪，也逼不得她。只好收回灵力，金色长桥消失，他背过身子，声音冷然。

“一年后，下界通往中州的路会重新打开。若你不回，此生便不必回了。”

言毕，丢下一把剑，人瞬间消失。

重漪捡起长剑，伫立海边凝望天际许久，也未曾从迷雾中看到她记忆里的中州。

“你会保护我的，对吗？”她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对谁说。

自此，是孤身一人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