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重漪有些失落,然后眼神定位在了坐在一旁的谢沉灯身上。
谢沉灯感觉身后有炙热的目光射来,脊背微僵,睁开眼睛时,正好对上抱着锅蹲在他面前的重漪。
少女的杏眸成弯月状,问:“要尝尝吗?”
这……剑修愣住,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缓缓闭上了嘴。
目光从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一路落下,最终停滞在那双粉唇上。
“好。”
这般乖巧的重漪,他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拒绝。
谁会忍心伤害她呢?
口中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谢沉灯艰难地吞咽着,雪玉雕成的面容上也浮现一丝为难。
他单手端着碗,敛目时尾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缓缓开口:“重漪姑娘,我始终不知,你为何对我如此有敌意。”
重漪依旧笑着,眸若弯月牙,平静道:“因为,我们注定是敌人。你知道吗,只有我们多说一句话,多增进一分亲近,都会成为日后的犹豫与痛苦。”
他看向手中的碗,低声问:“那你又为何……”
为何给他吃的。
重漪起身,拍了拍沾上草屑的裙子,若有所思道:“谢道君应该刚刚开始辟谷吧,不给你,你不就饿死在此处了?谢道君救过我,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冷漠到看着你饿死吧。”
“总之,就是我心善啦!”
少女语气轻快,蹦蹦跳跳地回到春夜身边坐着。
月色下,她的皮肤更加皎洁白皙,不知在和他们说着什么,笑得前仰后翻,分外开心。
谢沉灯攥紧了手中的碗,神色深邃。
注定的敌人吗……
他好像知道原因了。
第二日一早,重漪被踹了下屁股。她哎呦一声,怨气冲天地睁开了眼睛,便见到辛玚贱笑着的脸。
“你睡死过去了?”
她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他背后的落星弓,哇了一声,惊奇道:“你真的越过雾海了。”
“冕哥开辟的通道。”辛玚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后的落星弓解下来,丢到她手中,让她抱着。
“我从阿姐那里学到解囚魄咒的解法了,我们走吧。”
几人再次跳下枯井。
鸣九最后下去,他笑得很和善,却挡着谢沉灯,他说:“谢道君便不必进去了,和我一起守在井口吧。”
谢沉灯眸色深如潭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另一边,辛玚在棺前站定,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狂风起,伴着层层此起彼伏的魂魄尖叫声,吹得他银发在空中飞舞着,交织缠绕,红绳掉落,散成一片。
重漪腾身,拦住那飞走的红绳。
便听他厉喝一声,道:“起!”
棺盖寸寸碎裂,掉在四周。他抽出斩邪剑,将围在高台周围栏杆上的层层黄符斩尽,焰花扔出,烧尽了它们。
冤魂的声音慢慢平息,一切都平静下来。
三人凑近棺椁,只见里面存放着的,有各式各样的物件,磨损不同,年代不同。
“应该是来自不同墙女,以她们的执念囚住她们,很古老但又经久不衰的方法。”
重漪注意到,里面有鸡毛毽子、金色铃铛、簪子以及一个令牌,上面写着蔚姝二字。
“怎么处置它们呢?”春夜问。
“烧掉就行。”
烧掉,这长达千年的怨恨将在瞬间结束。
……
重漪他们离开枯井时,外面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城墙倒塌,城内的建筑也因为没有城墙的保护,变成了一片废墟。
游魂们四散而去。
倒塌的城墙中,露出一具具尸骨,她们还存留着死时的模样,或挣扎,或痛哭……
但都在接触到外界的瞬间,化作烟尘,
“都结束了……”
“不,害人者还未受到惩罚。”
重漪缓缓摇了摇头,她撑起落星弓,青色灵力凝聚成箭矢,射向那个狼狈流窜的鬼。
灵箭一击而中,射在符镜胸前,将他最后剩下的一魂湮灭殆尽。
魂体破碎,他魂飞魄散。
“该死的,不止他一个。”
重漪微微一笑,继续挽起落星弓。她缓缓闭目,用灵识扫过,寻找着那群曾害过她们的恶人。
灵箭划破虚空,不断向四周射出。亡魂们尖叫着逃亡,但终究于事无补,等待她的审判。
一箭,又一箭,惨叫声不断响起。
千年来,无辜的墙女亦是如此尖叫,可有人曾放过她们吗?他们啖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有一人忏悔吗?
杀遍罪人,重漪终于收手。她横着弓,发梢被落日映成金色,杏眸微弯,道:“害人者魂飞魄散,才叫做结束。”
“重漪姑娘……”
蔚姝的身影缓缓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