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帐子透射进来,朦胧的细小微尘都在光中飞舞。
“扶光,你昨夜去哪里了?”俞羲和趺坐在羊皮毯子上,腿上盖着薄毯,一边喝着侍女低头送上的酥酪一边问他。
“昨日那匹马没赢回来,去打了一头狼。”扶光单膝跪地,回答简单扼要。
草原习俗,这是勇士对心爱的人,最顶级的宣誓的信物。
“到时候可以给主公做件狼皮坐褥。”还有辟邪狼牙,狼骨胡笳,只是这些东西太过于简陋,他突然有些自惭形秽。
“主公,扶光身无长物,所有的一切都是主公所赐。”只有这还来不及送出的一只胡笳,能表我的真心,想送给你。
俞羲和唇角微笑,眼神带着宿醉的倦怠:“那不是应该的嘛!我一日是主公,便得管你一日。”
“以后再这样不告而别,以身犯险,就罚。”
转眼那雅尔就结束了,各个部落的人都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到各自的草场。
送别晚宴,曼珠公主小女儿心发作,对扶光有些依依不舍,不断的缠着他说话。惹得拓跋猗卢和老可敦都频频侧目。
俞羲和喝了两杯酒,有点上头,马匹放出去吃草撒欢,她还没学会唤马。
骑不了马,便只得出来走两步散散酒。
星光是一种冷白色,落在夏夜的草叶上,点染的像是落霜。
她踏着星光独自走到湖边,静谧的湖面上星河倒映,湖水落满星光,一叶小舟泊于岸边。
俞羲和晃晃悠悠想踩着踏板上船,一阵风吹来,那小船本无缰绳固定,一飘荡之间,上船的舢舨两头够不着,就掉了,她差点踩空,不由得退了一步。
一股力道扶住了她:“主公小心。”是扶光,不知何时已到她身侧。
“你怎么没有陪曼珠公主?”因着一点微醺的酒意,她喃喃自语:“她挺喜欢你的!”说完后,她的眼神有点迷离,空了一小会。
扶光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听着她有点酸酸的语气,眼神中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等湖里那片踏板都飘远了,她才又拽着扶光的衣袖又困惑又娇气的笑道:“哎呀,这可怎么上船呀!”
扶光跳进水中。离岸近的地方水不太深,他一手拽回船,一手搭在岸上,低头用厚实有力的肩背搭成踏板。
俞羲和瞅瞅,还用脚点点,懵懵懂懂的问:“不会把你家主公摔进湖水吧?”
“主公放心,很稳当,您踩着我过去吧。”他足够强壮,可以让她踩着他的肩背上船。
俞羲和一边踏到他稳固的臂膊上,一边笑起来:“过独木桥咯!”
她踩过他的手臂跳到小船上,小船晃悠悠的,让她觉得更有点晕。俞羲和回头朝着水面说:“扶光,水里凉不凉,你也上来吧!”
回头看时,水面没有人,扶光不见踪影。
她有点慌了,趴在船舷上往下看,惊吓的想,他不会是旱鸭子逞强,结果上不来了吧。
“扶光……你去哪里了扶光?”她以为他溺水了,快哭了:
“都说湖里有大鱼……呜呜……不要让鱼给吃了呀……大鱼,他皮糙肉厚不好吃,快吐出来……”
却听见背后一声哗的水响。她脸上挂着一颗泪珠子,回头时,那滴晶莹的珠泪甩出来,星空下熠熠发光。
扶光伸手用手心接住那滴泪,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尖舔了舔,是甜的。
俞羲和又哭又笑了:“你从船底下游过来的?敢吓唬主公,到底跟哪个学坏了!”
扶光刚刚存心逗一逗喝醉的主公,故意潜水,没想到把她都弄哭了,他有点点心疼,认真的说:“主公别生气了。扶光不喜欢那个公主。”
在俞羲和听来,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样一句。
“你喜欢不喜欢,和我生气不生气,有关系吗?不对,我才没有生气!”她喝了一点酒的脑子乱糟糟的。
扶光不愿打破这一刻的静谧,整个人泡在湖水里,在她面前,手握着船舷,浑身湿漉漉的,卷曲的黑发滴着水,抬头望着她。
璀璨纯净的星光下,那双让人容易感觉过于冷酷的灰蓝色眼睛里,倏忽漫上微不可见的笑意,一瞬间亮的如同星子,还有让人动容的全然驯服,好像他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全部。
鬼使神差,俞羲和蹲在船舷边,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潮湿乌黑的长眉入鬓,她的手指磨磨蹭蹭的在那沾着水珠的冷白皮肤上,来回抚摸着略有些扎手的眉梢。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她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发觉自己的动作突兀,只忘记了收回手来,左右手捧着他的脸摩挲着喃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