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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躺在卧床上,张劲风睡不着觉。一句话语不断在他耳边萦绕:我成了杀人犯了!我成了杀人犯了!
小时候,有两个人物留给他深刻印象,一个是乡党委书记。他来到村里视察,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平时在村里吆三喝四的村长见了他都一个劲点头哈腰。那时张劲风就想,我长大了也要出人头地,像这乡党委书记一样威风凛凛。
另一个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是流氓犯,他调戏猥亵妇女,被挂着牌子在乡里游斗。人们用手指指点着他,还有人向他吐口水、扔土块。自己看着他想,做人可不能活成这样,太可耻可悲了。
现在自己当上了高官,是比乡党委书记还要高好几级的厅长。亲朋乡邻都为自己自豪,说张家屯出了个大人物。可现在这个大人物成了杀人犯,亲朋乡邻要是知道了又作何感想他们一定惊叹:“想不到呀,想不到!”是呀,连自己都想不到会变成这样。杀人犯可是比流氓犯罪行严重得多。厅长和杀人犯是人之两极,自己在今晚一瞬间就从一极滑向了另一极。不,也不是这样,这也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一个一个的不良行为积累数年,积成了腐败的垃圾山,最终把自己推向了罪恶的深渊!
不,我现在还没有身败名裂。我还是厅长。如果这次能躲过风头,那我头上还是闪烁着耀眼的光环。今晚的行为不就是为了保住这光环而做出的努力么艾文东,你不要怨恨我,我是事出无奈,事出无奈呀!
他的身边传出了啜泣声。他转头一看,妻子蒙着头在被窝里哭泣。他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问:“小雯,你怎么了”
“我,我心里难受……害怕、担忧、自责、内疚、后悔……各种滋味都有了……憋得我喘不过气来。”
张劲风钻进妻子的被窝,搂住她,她悲泣得身体不住地颤抖。不知怎的,张劲风的眼晴也流出泪水,顺着两腮往下流……
晚上,张劲风正在书房里看报,他的一个老相识顾旺来了。两个人就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交谈。
“张厅长,我这次来是求救兵来了。”顾旺圆圆似土豆的脸上堆着笑容。
“怎么了”张劲风表情平静地问。
“最近搞企业行风大检查,检查组把我的建筑公司盯上了,说我们问题不少,有做假账、偷税漏税、偷工减料等恶劣行为。张厅长,这次您老人家还得帮兄弟过关呀,否则我怕过不去呀。”顾旺的土豆脸上现出苦相。
“你呀,做事就是不夠注意,容易让人抓住把柄。”
“他们抓住我的小辫子不放呀!厅长大哥,您得想法子救救我呀!”
“现在官场里反腐风刮得也很猛,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呀!”
“您是大官,官官相护,不会怎么样的。以前的风吹草动不是都过来了么您是官场不倒翁么!”
“这次不一样,我现在被盯得很紧,绝对不能出头帮你了。你得自已想办法过关了。”
“真的么”
“真的。不过,不管怎么查你,你都不能把我露出来。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要是翻船了,你也得掉到海里。”
顾旺哭丧着脸点点头。
确实,两个人栓得很紧。张劲风在招标、拉项目、拉贷款等方面帮顾旺不少忙。遇到风浪时也帮他过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他名符其实的保护伞。顾旺也没少给张劲风回扣、好处费,粗略估算,也得千万以上。
顾旺失望地走后,张劲风回想到两个人的关系。现在想来,顾旺算是他的引路人,不过不是往上引,而是往坑里带。
回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被腐蚀,就是顾旺干的呀。
那还是在1990年的夏天,自己刚当上副处长不久。一天中午,自己到一个小饭馆吃饭,正在找座位,却被建筑包工头顾旺拉住了,他非要请自己到附近一家酒店喝酒不可。自己实在躲不过去,只好随他走进酒店。
酒过三巡,顾旺说出正题,他谄媚地笑着:“张处长……”
自己连忙纠正:“我是副处长,不是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