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桌上摆着十几盘菜,七八个宫人在一旁侍候,徐氏用餐颇少,李高炽慢条斯理,而李高炽风卷残云,不时向大哥投去鄙夷的视线,装模作样!
这一点上,李高煦看李允熥比较顺眼,后者坐在上首,抓着个水晶肘子大嚼特嚼。
徐氏在宫女端来的盆中净手,轻声道:“今日听闻陛下传令,在武英殿侧殿置床榻?”
李允熥是和李高煦一起来的,立即瞪了眼先来的李高炽。
“四婶,反正没事做,也插不上嘴。”李允熥强行解释道:“吵得像菜市场似的,一惊一乍,太影响……”
李高炽接嘴道:“太影响陛下入眠了。”
“六哥好不厚道!”
徐氏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如此,明日武英殿议事后,陛下即来坤宁宫,臣为陛下讲史。”
“呃,这几日不是午后吗?”
“之前三日,陛下午休,至申时三刻方醒。”
李允熥不敢吭声,在心里检讨自己这几天是不是过分了,每天早朝、武英殿议事,然后回去吃饭睡觉,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钟……都快吃晚饭了!
然后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早朝又是昏昏欲睡……恶性循环啊。
四婶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你要搬一张床去武英殿补觉,那就干脆醒了就过来补课。
徐氏瞄了眼过去,“陛下还有疑问?”
“四婶说了算。”李允熥很识时务,扒了几口饭,眼珠子转了转,他换了个话题。
“六哥,老九,明儿再继续掰扯那个兵部尚书?”李允熥随口说:“其实实话实说,铁选出任兵部尚书并不合适。”
李高煦眼睛一亮,“陛下此言极是,明日议事……”
“老九,甭想把我当枪使!”
李高煦想了会儿,“臣负责谷王……陛下去劝魏国公?”
“别说笑话了。”李允熥丢下骨头,嗤笑道:“魏国公肯听我的?”
“但谁让谷王复爵,别怪我找他算账……就是老九我都不放过!”
“本来这时候我应该在徽州府,喝着小酒,优哉游哉……说不定还纳几个小妾!”
“其实李能也算不上合适,故燕王府文臣太少,难以和朝中老人相提并论,老九,你总不能提着刀把反对的人全都砍了吧?”
一说到燕王府文臣,李高炽目光闪烁,“道衍大师?”
“道衍?”李高煦有点警惕,姚広孝和自己关系一般,但和大哥关系很不错。
“那和尚以什么名义入武英殿议事?”李允熥鄙夷道:“六哥你也太异想天开了……这是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啊!”
“说的有理。”
只要是怼李高炽的话,李高煦都愿意听,笑道:“大师至今都不隶属燕王府,乃是庆寿寺住持,最近可能会在金陵城外选个寺庙挂单。”
李允熥接过宫女递来的毛巾擦擦手,“六哥,老九,你们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有一人,身份贵重,纵魏国公也要闭息凝神,重臣绝不敢开口呵斥,更兼幼年便有才名,广有学识,对朝中局势明了于心,更通军国大事。”
李高炽和李高煦听得一头雾水,朝中还有这么牛的人吗?
兵权在手的李高煦冷笑道:“难不成是荣国公?”
驸马都尉荣国公梅殷是徐辉组之外,老臣子中地位最高者,而且还手握十余万大军,但实际上,徐辉组对梅殷颇为排斥,渐渐收权。
而且以梅殷的身份,也远不到让徐辉组也要闭息凝神的地步。
李高炽目光闪烁不定,虽然没有开口,但心里怀疑指的是方孝如。
如果不涉及燕王一脉,老臣子中,方孝如的地位是摆在那的,魏国公以及朝中重臣也不敢冒犯。
但适才李允熥所言显然指的是燕王一脉。
“这位贵人,就连六哥和老九也不敢冒犯。”李允熥嘿嘿笑道。
这下子,李高炽、李高煦更是疑神疑鬼。
“连我这个皇帝……虽然是傀儡皇帝,也要俯首帖耳!”李允熥叹道:“两位……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居然还不知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一直没吭声的徐氏愣住了,李高炽最先反应过来,“母……母亲?”
“母妃?”李高煦一跃而起,“不错,满朝上下,唯母妃一人!”
虽然只是燕王太妃的身份,但这是个能压制得住李高煦的女人,而且还是魏国公徐辉组的长姐,并且是当今皇帝坚持请其垂帘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