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损伤,并有轻微脑震荡,后枕部有一处长约5cm的开放式损伤,……总体来说,伤情不重,但是……”
“但是什么?”慕染看出对方的犹豫,无意识地皱起眉,盯着对方。
对面的女医生下意识瞟了一眼病房里呆坐着的小女孩儿,许久后才叹口气,低声对她说,“不知道您是她的什么人,但……经我们检查发现,病人的下、体……外阴、还有阴道口,都可以见到数个陈旧性疤痕……”
随着女医生话音落下,慕染的心瞬间被揪紧,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闷得她头脑昏胀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那……那您的意思是……她被……”她用力攥着手,指甲狠狠戳进掌心的皮肉里,却让她感受不到疼痛。
这一刻,她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痛恨、还是怜悯,那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啊……
怎么就……怎么会……
女医生似乎听懂了她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有些不忍地摇摇头,说,“抱歉,您想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能给您准确答案,因为病人年龄太小,并且不能确定病人是否遭受过性侵害,所以我们不能贸然对病人做妇科检查……但是以我从前诊治过的数个同类患者来看,这个几率……很大。”
“不知道您是否了解一些内情,如果不了解的话,我的建议是报警。”
报警两个字彻底击垮了慕染,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瞬间脱力,靠着墙壁往下滑。
好在有了墙壁的缓冲,女医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慕染眼前也逐渐变得清明,可依旧觉得全身好像提不起一丝力气。
“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头晕吗?有没有恶心想吐……”女医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不然我还是扶您去床上躺一下吧。”
慕染缓了缓,感觉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力气,才奋力从地上站起来。她摇摇头,转眼看向病房里面,“我……没事。”
女医生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也几乎了然,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门内,或许是同为女人,所以即使见过太多太多生离死别,但此时她依旧能够体会到慕染的感受。
这个世界,对某些人而言的确很残酷。
半晌,她轻声说,“如果您没想好,医院这边可以代为报警的。”
慕染一时没回话,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她才说,“谢谢您,不过请再等等吧,我想先和她谈谈。”
慕染在外面收拾好情绪,然后推门进去。
小女孩儿坐在床上,双脚搭在床沿边,见她进来,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地动了动脚趾,随后才怯怯地喊了句,“姐姐。”
慕染一听顿觉眼眶发热,她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姐姐有些问题想问你,你都告诉姐姐好不好?”
小女孩儿眼睛里满是惊惧不安的神色,可依旧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患者刘玉良,男,43岁……死亡时间9点25分……死亡原因为重度颅脑损伤伴……”
“季先生,感谢您的配合,后续如果您还想起了什么细节,希望您能第一时间提供给警方,谢谢您!”
“不客气,是我该做的。”季原礼貌向对方颔首,然后转身退出门外。
抢救室外空无一人,几条简陋的条凳摆在角落处无人问津。
季原折腾了大半天,一走出门,就疲倦地将自己的身体摔进了凳子里。
他下意识伸手掏出了烟盒,可转眼看到墙上的禁烟标识后,又颓然地放了回去。
改而拿出了手机。
电话簿里躺着几个未接来电,有医院同事的、有活动举办方的、甚至还有个显示来自海外的骚扰电话,可唯独没有慕染的。
他随救护车一起离开的时候,仔细看了看周围,一个像她的影子都没有。后来打给她的电话也都如泥牛入水,了无踪迹。
从事发现场那匆匆一眼后至今,她就像是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心里一直有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关于那时候他们对视的那一眼。甚至,关于他们更早前的那场莫名其妙的争吵。
他隐约能察觉到她对他的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敌意,但那种感觉又和常规的讨厌不同,那是一种矛盾而又纠结的抗拒。
他无法看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能从今晨她那片刻的失态中窥出一丝端倪。
她这个人,并不如她表现得这样无所谓。反而,她就像是个踩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理智与偏见的平衡。
而生活中一切意外,都有可能让她打破这种平衡。
想到这里,季原无意识地摩擦着膝盖――那是一种潜意识感到不安的表现。
“叮铃铃、叮铃铃……”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季原猛然清醒过来,眼神中还有一丝残留的不安,而在落在手机屏幕上后,又瞬间转化为了隐约的焦虑。
“喂,你在哪儿?”接通后,他率先发问。
而对方却宛如没听到他的问话,用一副有些生硬的语气,冷冰冰问,“他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