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不是个念旧的人,更何况,过往种种恩怨,也并非一句两句就能厘清。
今日她来,是另有目的。
她坐在沙发上,平复好心情,然后才又开口,“我今天过来,不是想叙旧的。”
她顿了顿,看着他说,“十年前,你拿走我的东西,请还给我。”
慕崇山皱起眉,他看着慕染,眼中闪过一抹探究。
这是他的女儿,可他似乎从来都不懂她。
他错失了一个父亲最该承担责任的时光,以至于后来一步错步步错,缺失的父爱似乎无论如何都弥补不全了。
“你要那个东西干什么?七七,十年了,当年的事,你还没有放下吗?”
慕崇山抚着眉心,语气中满是不赞同,“我早就告诉过你,做人要永远往前看,瞻前顾后成不了大事……”
“论洒脱,我当然比不上慕先生。”慕染冷冷打断他,眼带嘲弄,“可惜我没有慕先生的胸怀,也不想学您的博爱,就不用您来教导我了。”
“这辈子,有资格教导我的,只有一个女人,不过她命不好,早就死了。”
她的语气已是极冷,而眼神更冷,先前回忆起往事时的触动一分都没有剩下,此时双目中只有满满的嘲弄。
慕崇山几乎是瞬间就被她的语气激怒,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沉着脸说,“慕染!我不准你这么说你母亲!”
他身形很高,一站起来,几乎就将慕染身前的灯光挡了大半,加之他身上那股久居高位的威严,看起来是有些吓人的。
然而慕染却无动于衷。
她依旧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微微抬头的姿势,眼神依旧发冷,一动不动看着他。
半晌,她突然扯着嘴角笑了,抬起双手在半空中轻轻地拍了两下。
清脆的掌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慕染随即站起身,笑着说,“慕先生真是好痴情。”
“可是,”转眼,她沉下脸,说,“既要故作深情怀念旧人,又要雨露均沾宠爱新人,慕先生,您不累吗?”
季原在东郊狼山下接到了慕染。
a市冬天,天亮得极晚,已是□□点,天边却还遗留着一丝昏暗。街边的路灯默默亮着,而慕染就坐在路灯下,眼神发直,呆呆望着空旷的山峦。
零下的温度里,她不知在此处坐了许久,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苍白得几近破碎。
季原匆忙停下车,小跑着冲过去。
走到了慕染跟前,他才发现,比起她的脸色,她的嘴唇却更加惨白,几乎隐约发紫。
季原心疼得张开大衣将她裹进自己怀里。
“你来啦?”她有些后知后觉,直到被他拥入怀中,才迟钝地抬头看着他,片刻后,扯着嘴角,小声说。
她这模样,其实是格外让人心疼的。
可季原只字不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更加用力将她搂紧,温柔地吻在她的额角,笑着回答,“嗯,我来接你了。”
慕染身体僵了一瞬,随后轻轻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好奇怪,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就因为他这短短几个字,倏地松开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可慕染却并不觉得刺鼻,反而觉得安心。
慕染在半路上睡着了。
到家时,季原没把她叫醒,只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回了家。
或许是身心都已疲惫至极,慕染一直没醒。可睡梦中,她也似乎并不安宁,眉心一直隐隐皱着。
季原坐在床边看了许久她的睡颜,然后关上灯,默默退了出去。
先给家里去了个电话。
昨天大年三十,在所有家庭团圆的时候,他因为值班没能回家陪父母,原本约好今天一家人要一起吃顿饭,现在看来,恐怕也要爽约。
……
慕染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醒来时,屋里很暗,只在床头点了一盏小小的灯,加湿器无声地吹出水雾,让她脸上有些凉意。
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认出,这是季原家里。
床头放了一杯水,慕染抬手碰了碰,还温着。她拿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然后才汲上拖鞋往外走。
走到门口,却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隐约的说话声。
慕染一愣,然后推门出去。
的确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