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儿与妻子不知道已经被问候过多少遍,直到他现在已经麻木。
是啊!麻木了!但他的内心中全是怒火!
这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他肯定会像上一个护理工一样被抬出去。
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陷入自己世界的他并没有听见那些囚犯的声音在慢慢消失,直到周围寂静无声,他才反应过来,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都没有声音了?
他想要站起来,或许是地板太过湿滑,他的下巴直接磕到了地上。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粘稠、湿滑……
黑暗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随之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声,他颤巍巍地抬起头,顺着他下巴的液体抬头望去。
一滩怪异的、像泥巴一样的粘稠液体从缝隙中流淌而下,被汇聚成一团皱缩的黑色扁球形,表面就像是老婆婆干瘪的皮肤,好像有什么要冒出来?
“有人吗?混蛋们说话啊!继续骂我啊!”
眼前发生的一切令他的大脑中不由自主升起恐惧,颤抖着声音大喊。
这时候他多想被骂,哪怕他们污言秽语的对象是自己的妻女。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眼前的不明物体。它还在变化,潮湿的表皮在不断蠕动,像块下水道的烂泥一样缓缓改变着形状。
它朝着他的方向不断移动,他不住后退,最终后背触碰到了木门,猛地转身,疯狂砸门。
“救救我,救救我!队长!有人吗?快开门!该死的!开门啊!求求你们……”
他哀嚎着,却没有人理会,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余光瞥到不明物体仍在朝着他移动,悠闲得好像在叶子上爬动的蜗牛。
片刻后,从那不定型的身躯上延伸出不知道多少条细长触手,在触手前端,是他最爱的克朗。
那些触手伸向他,腐蚀他的衣服,粘稠冰凉的触手抚摸着他的胸膛;从裤腿绕着皮肤一路向上,进入他的嘴巴、鼻孔、眼眶。
“霍根——”好像是锯木头发出的声音。
“不,这张脸,罗德!你不能这样,不是我,是法斯!是让他我跟你做声音,都是……救……呜——”
“不要找借口。”
他的眼眶被触手强行进入,他无法呼吸,连喉咙也被彻底堵住。
再然后,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只感觉自己进入了粘稠的污水池,慢慢下沉、慢慢下沉……
触手们聚集在一起,粘稠得粘连在一起,不断蠕动……化作粘稠液体,沿着缝隙钻进去消失不见。
囚牢里只剩下了风从手掌大小窗口穿过发出的身影,火舌还在跳舞,照亮了门口处安静躺着的森森白骨。
在白骨周围堆满了克朗金币,它们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
罗德就这样走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只是不会停下。
目的地是哪呢?
他没有想过,但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回到一个地方,停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那个小镇,看着小镇里那座破旧的房屋。
他从来没有靠近过,但自己的脚总会将他的身体带到这里。
他站在空地上,长出的绿草不断磨蹭着他的靴子,以前都是他一个人,但今天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提着篮子有些闷闷不乐、强颜欢笑的小女孩,金黄色的头发在夕阳照耀下显得有些梦幻,她穿着有些破旧的裙子,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难看的护符,纤细的手臂上是未消散的淤青。
好熟悉的小女孩,只不过他的记忆中一片空白。
但他应该是认识她的,他这样想到。
然后慢慢地靠近一点点,盯着小女孩那白皙却带着淤青的皮肤,纤细得好像一折就会断掉的四肢。
莫名地,他生出一种想法:我应该将她变成我的同类!她应该是家人!
小女孩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目光看向了他,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警惕。
她快步准备离开,突然的大风将他篮子里的手帕吹起,顺着风落到他的面前。
他低着头看着这块粉色却泛白的手帕,弯下了身子,然后用缠满绷带的手指捡起它,对着小女孩扬了扬。
小女孩停住了脚步,目光中满是犹豫,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
她不能失去手帕,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手帕,若是丢失,她爸爸一定会教训她!而且这是妈妈的礼物……
最终她还是走向了他,一只手紧紧握住,早已经渗出汗水。
“谢谢!”她接过手帕,虽然觉得有些潮乎乎的,但她没有太注意,只是微微低头表示谢意,然后逃一般的离开。
罗德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捏住手帕的那只手,还在不断滴落黄色粘稠的液体。
“现在该加入我们了吗?”一个惨白的人脸慢慢从他的脖子处浮现出来,眼睛、鼻子、嘴巴完美无缺,只是白皙得像白骨。
“不要吸我的血!”罗德皱着眉警告道,但除此以外他没有其他感觉,对于人脸的出现他并不意外。
“你很小气。”人脸嘟起嘴,用尖细恶心的声音说着,还不断在罗德的脖子上扭动。
“说正事,否则我会将你这张恶心的脸腐蚀干净!加入你们我能得到什么?我又需要做什么?”
“我好怕哦~好吧,你真是缺少幽默感。你一定会加入我们的。你知道你为什么总会来这里吗?那是因为你与某种存在做交易的代价!
你得到了力量,得到了将人肉变成金钱的力量,但你也失去里灵魂中最重要的部分,你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你只记得要得到钱!
至于你要做什么,我要你感染更多的人,他们最好是虔诚的永恒之火教徒,会成为我们的伙伴!加入我们吧,我们一起筛选,只有和我们拥有相同信仰的人才能活下去,剥皮者圣教信仰永恒之火!受到女神的指引!”
随着越发阴森的话语,人脸也随着话语舞动。
它惨白的皮肉带着一股甜丝丝的恶臭,好像还混着花香,这令罗德感觉头晕。
“你知道我的初衷是什么?”
人脸开始蠕动,变化出一只滑腻腻的触手,然后分叉,像是手一样的玩意抚摸着罗德下巴处的绷带,它的声音甜腻得令人犯恶心。
“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他们患上了名叫天花的恶疾,就像你包裹在绷带下的身体,是那样恶心。噢……脑袋像要炸裂了吗?体会到那股情感了吗?是不是很难受?”
它发出尖锐的笑声,那声音令罗德捏碎了自己的骨头。
但他的身体像是泥浆一样,自动填充好了破损处。
好烦!
罗德皱着眉,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想起。
他伸出带着土黄色魔力的手,伸向脖子处惨白的人脸。
人脸察觉到罗德的动作,声音有些变形。
这化身很脆弱,虽然不是它的本体,但受伤会对自己的灵魂有影响。
那股疼痛它曾体现过,那是女神第一次教它黑魔法的时候,它自己本人作为示范,用灵魂记住了痛苦。
“罗德,你劝你不要动手!你的妻子还有孩子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就算你杀死我的面具也无济于事,这不过是很简单的黑魔法罢了。啊——”
就像是火炭遇上了皮肉,人脸发出惨叫,它的身体在罗德的手下不断融化,很快就只剩下了指甲盖大的小球。
“罗德!”
罗德面无表情地扯下脖子处的血肉,连带着青色的血管。
最后戴上兜帽,蹲在人脸曾在的血肉面前。
“还活着吗?记住了,别对我指手画脚!你不过是个传话筒,听到了吗?带路,我会加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