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冬的故事讲到这里便陷入了沉默。
“你表哥他,现在?”许久,心澄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这句。
“在我搬到白家的第二年,他脱离了家人的视线,在一个下雪的日子走出了家门,天冷车多,他没能再回来……”
易冬的脸布满泪痕,心澄推定,这是他第一次说出心底这个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小冬……”心澄站起身隔着桌子用纸巾帮他擦掉眼泪。
“我恨纪清尘。我不想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和他有关系。”
“可是我怎么感觉,他们之间动心的那一个,一直都只是你表哥呢。”心澄斟酌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她的视角里,纪清尘更像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大哥哥,吴迪死于所有人的冷暴力,全家人每一个都是帮凶,若是把他的死都怪在纪清尘头上,未免有失公允。
吴迪走了,离开所有的纷扰,可是留给纪清尘的只剩下质疑,憎恶还有偏见。
心澄无法想象每次独处的时候,纪清尘回想起过去的荒谬岁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可笑,先动心就是原罪吗?先动心就要一个人承受所有的恶果吗?”说完这句易冬眼睛里的水雾散去,嘴边反而绽放了一朵大大的微笑,可是那个笑却是充满了自嘲和讽刺,最后是落寞和苦涩。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心澄的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她在易冬面前不敢肆无忌惮的气焰嚣张。
“这个纪清尘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到现在还在为他说话?就算你再怎么为他开脱,也改变不了他是gay的事实!”易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刻薄和失态,心澄愣在原地,完全忘了怎么反驳和回击。
“他不是!”一直在旁边的美珠突然开了口,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你怎么知道?”易冬的唇边仍然是刺眼的嘲讽。
“我,反正我知道。”美珠的脸出现一丝可疑的不自然,像是最好的佐证。
“好,好极了,不愧是我易冬的发小,身上每一寸疼都连心的人,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把枪口都指向了我一人。你们知道我爷爷,爸爸都是怎么没的吗?吴迪他爸说得没错,我们一家都是疯子,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他们之中的一个呢?你们还能像今天这么客观冷静吗?”
易冬说完这句话,便站起了身,在心澄和美珠回过神来之前,已经推了门,走进了外面的风雪里。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着两个人的心脏,余音不绝,每字每句在脑海里回荡,很多东西像是拨开重雾突然有了眉目,未及看清,重重的帷幔落下,刚才的瞬间清明又包围在迷茫之中。
“美珠你在这看着东西,我去看看他。”
心澄披上大衣,也冲进了风雪里。
美珠看向窗外,易冬黑色的身影在前面疾走,后面穿着白色棉服的心澄越跑越快,终究还是一把抓住了他。
“小冬!”
胳膊不期被人拉住,易冬回过头来,竟然是心澄!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闹了别扭她会出来追他,说好的心硬如铁,这会都冰消雪融,一塌糊涂,从小到大,她就是他的软肋,是他的致命伤。
若不是家族这个遗传的隐患随时可能爆发,他怎么会费心用那么多障眼法,只为了可以卑微地陪在她身边?
“真生气啦,刚才?”心澄小心陪着笑,周围白茫茫一片,她又裹着白色的衣服,现在天地间竟只剩下了她的淡淡红唇和黑色眼眸。
“我什么时候敢生你的气了。”易冬努力地绷着脸,不让她看清自己眉梢下的浅浅喜色。
“不敢生气,你这是跟谁呢?”心澄翻了个白眼给他,他的性子她最了解,多情的公子,嘴甜心善性格开朗,她是第一次看到他愤而离席的样子。
“你们两个胳膊肘往外拐,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易冬一脸的委屈。
“你看你也说了吧,那纪清尘就是个外人,你为了个外人,犯得着吗?”
“我看朴美珠可不这么想,恨不得他马上就变成自己人呢。以后你们两个各自和爱侣双宿双飞,我就孤独终老算了。”
“你孤独终老?你这种人啊,就算是临死,谁要说你面前站个美女你都能多挣扎十秒钟。你就别纠结美珠的事了,纪清尘再怎么样,总比那个安志浩靠谱吧?听了你讲过去的故事,我倒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男生,如果她俩真能在一块,她会幸福的,你难道不愿意她幸福吗?”
天上的雪落在心澄弯曲的发梢上,落在易冬的睫毛上,无声无息。
“那么多人,怎么就非得是他?”易冬还是接受不了现实。
“这事儿要是有道理可讲就好了。”心澄想起了她和林昭苏,还不定会给这个家带来什么风暴。
易冬沉默了。
“你听我的,他们俩的事儿你别管。还有,你不是一直认定他是我绯闻男友吗?怎么之前没见你这么激动?除非你偏心,这火坑朴美珠不能跳,我童心澄就能跳。”心澄伸出手用力拍了下他的胳膊。
“我那是知道,你俩这种碰一下就会退回壳里的性格,注定没有结果,可是美珠轴多了,不被伤害得狠了都感觉不到疼。”
“退回壳里?你什么意思?”心澄反应过来之前,易冬已经跑走了。
“你给我站住你说谁王八呢?”
多年以后,心澄模糊的记忆里总有这样两个影子,他们在纯白的世界孩子一般奔跑,路灯一盏盏突然同时开启,照亮了她们脸上纯真无忧的笑容,所有阴暗的,消愁的、负面的情绪都一扫而空,那一刻他们都是发自心底的快乐。
“还敢动,抓住你了吧,最近体能有增强啊,害我追这么久。”心澄气喘吁吁地拉住易冬的胳膊,目光相接两个人突然开怀大笑,像是路人眼里的傻子。
“橙子,你现在幸福吗?和他在一块?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易冬好看的眼睛神色柔和充满疼惜。
“你说的他是谁?”心澄大咧咧地掸了掸身上的雪。
“不是莫凡吗?”
“家族遗传的事倒不要紧,反正你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我求求你,有时间能不能先好好治治眼睛?”
“什么意思?”易冬的神情掠过一丝可疑的欣喜。
“你觉得我会看上莫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