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过来坐这。”喻文沛面色不大好,妆花了她自己都没发现。
“喻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易冬那小崽子现在在哪呢,人怎么样。”
心澄料到喻文沛必然已经得到消息了,只是没想到她竟会为此事哭一场。
“他啊,在他奶奶那呢,人还行。”
“他终于被有钱的亲爹认回去了没开心死?”
“姨妈,您别这么说小冬,他心里挺难受的。”
“哼!”
“您早就知道了是吗?”心澄小心翼翼地试探到,她心里明白喻文沛其实心思非常的细腻,敏锐。
“我要是早知道还能放任你和他一起玩?他妈凌兰贪慕虚荣,他爸白成鹏唯利是图!这样的苗能开什么好花,结什么好果?你看易冬现在,玩世不恭、风流成性,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一点像易家的地方。太可笑了,可笑至极!”
心澄默然。
她向来把易冬当手足,听姨妈这样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上一辈人经历过什么,可是在她的心里,易冬一直是个善良温暖的孩子,并非表面上那样。
“我刚一个人坐在这记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真的感觉人生无常。我想起易冬他爸了,你还记得知秋舅舅的样子吗?那么善良、纯粹的一个人,要是他活着得知他疼大的孩子竟然是别人的会是什么感想?他这一辈子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喻文沛顿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这个凌兰啊,当年也算是天姿绝色,她的爱慕者多到可以排满整条人民大街。每次她们话剧团演出,想给她送花,那都得提早预定,你想想那个年代整个东原能有几家花店?”
“自古有云,美人难求,这美人美到一定程度就成了专属达官贵人的奢侈品了,那些个色令智昏的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忘了门第之见,忘了糟糠之妻,开始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当时的白公子已经是有家室的人,却还是不顾家里的压力和流言蜚语迷恋凌兰。为了她得罪了不少不该得罪的人,把当时的白老爷子气的不知派了多少人去找凌兰,动之以情晓之以情也好,重金收买也好,甚至威胁恐吓都用上了,她就是不为所动一笑置之。这个女人倒也是个烈性人,骨子里那股倔劲就是你拿着枪抵着都不一定管用,最后两个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
“那知秋舅舅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啊,你这个舅舅也是想不开,爱上谁不好,偏爱上这个他驾驭不了的女人。易家这样的书香门第给了他完美的艺术气质,同时也给了他最要不得的性格弱点。”
“我曾劝过他,我说易知秋你个傻瓜,你不知道吗?你和凌兰,就像是七月的毒日头和十二月的冰花,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同一幅画面里,你猜他怎么说?”
“要是太阳冷了呢?”心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林昭苏听了这一句,蓦地抬起头看着她,这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对这世间的情爱看得那么透,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而喻文沛脸上则是近乎惊恐的不可思议。
“他说,姐,我不傻啊,你想,我就在十二月的天空下等她,总有一天她会来的,不是吗?我当时毕竟年轻,只是觉得他口中那股文艺调调特别好笑,而且心里总还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哈哈笑了他一场,根本没往深处想。”
“可是没想到那么快他就把她带到了我面前,他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然后语无伦次地告诉我,他们要结婚了,那个时候距白家公子被老爷子送去南方也就月余的时间。”
“那是我第一次面对面的看见凌兰,之前都是在电视和报纸上,所以当她真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的不真实。那天的她甚至都没有化妆,就穿了件样式特别简单的黑色连衣裙,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可就算是这样,她那种姣好的气质还是不知道要比现在那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明星强多少倍。”
“那时正是七月,外面是大太阳,我却觉得很冷,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看见凌兰,她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笑。心澄我告诉你,这世上的所有的情和爱,要是一个太热烈,一个太平静,那一定是个悲剧。”
“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他们很快就结了婚。结婚当日,婚照被大大的放在全城报纸的封面,一大清早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就进了千家万户,所有人都迷惑不解,白家使了那么多手段都打散不了鸳鸯,怎么说掰就掰了?这白家少爷就这么轻易放手了?当时在婚礼现场的我心里也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后来呢?白家少爷来抢婚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婚礼很顺利,白家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可是我清楚地看到凌兰不止一次的望向门口的位置,可是最后却失望地转过了头,接着眼里真的平静无波了,好像整个世界再与她无关。”
透过喻文沛的眼睛,心澄似乎也看到了那个曾经固执地想给所爱的人带来暖意的傻傻的男人,最后得到的却只是一个无心的躯壳。
“易冬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八两,眼睛都没有睁开,孱弱的像只小猫。你知秋舅舅像珍宝一样捧在手里,疼得不行,几个月就出落出好看的小模样来了,都说儿肖母,也没有他那么像的,他身上完全看不到父亲的痕迹,现在想起来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叫他鱼目混珠了。”
“这姓白的在外面几年,他们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姓白的回来不足一年,你知秋舅舅就去世了。这一边深爱自己的丈夫刚刚辞世,另一边她转身就嫁给了旧情人,这凌兰的心有多狠?这些年看在孩子面上我没和她撕破脸,想不到这小崽子也是他们俩的,简直是荒唐!从今往后咱们家和他们家再没有来往的必要!”
喻文沛意难平,接过林昭苏递过来的纸巾又抹了好一会的眼泪。
心澄此刻心里却充被苦涩和心疼填满,从头到尾易冬又做错了什么,若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都背弃了他,他存活于这冰冷的世间该是多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