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官方对于外交系统和军方在金陵的情报失败有过多种猜想,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们内部有中国情报机构的鼹鼠。
如果是这样,沪上领事馆特高课课长长谷良介就是嫌疑最大的一个,因为近期只有对方成功地在民国首都安插了间谍。
而且在德国行动中,此人的口供也有些可疑之处,比如他为什么没有跟随关东军人员一起行动,又是怎么跑回的沪上。
日本外务省和参谋本部商讨之后,决定由参谋本部二部部长岗村负责对长谷良介进行甄别,判断此人对天蝗是否忠诚。
岗村接到命令有些挠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恰好二部中国课在金陵布置的一颗闲棋发生变故,这才有了后续的计划。
具体内容是利用被俘将行动人员送进特务处,再想办法把行动时需要的装备送进去,伺机获得戴春峰保险箱里的文件。
看着手中的情报,他叹了一口气,问题出在大迫通贞的身上,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对方可是老资格的情报人员了。
对方是鹿儿岛县人,先后在中学、地方儿童学校以及中央儿童学校工作,明治44年(1911年)毕业于陆军军事学院。
继而进入陆军大学35期深造,历任第45步兵联队小队长、中队长,参谋教官、第8步兵联队联队长,青木机关机关长。
尤其是大迫通贞今年刚刚晋升大佐,对方会是中国人的鼹鼠吗,岗村持怀疑态度,可证据就摆在这里,由不得他不信。
这样一个屡次被提拔、深受陛下天恩的人背叛了帝国,这件事麻烦了,他捏了捏太阳穴,表情疲倦的对长谷良介说道。
“长谷君,你所说的对华情报工作经验对我非常有启发,如果你在外务省不开心可以来参谋本部,我想将中国课交给你。”
“这个...抱歉,阁下。”
长谷良介听到这话连忙起身深深鞠躬:“感谢将军阁下对长谷的厚爱,只是我一直在外务省工作,对军方的情况不了解。
从区区领馆特高课长贸然担任中国课课长这样的要害职务,不仅会影响到工作,也会影响您的声誉,还请您多多谅解。”
“石猪领事有个好助手。”
岗村抚掌称赞了一句,而后敲了敲桌子沉吟道:“既然长谷君你不愿意就算了,这些天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失礼了。
明日你就可以返回沪上,回去后记得代我向石猪领事问好,告诉他我明年会去你们那看一看,考察中国人的防御措施。”
“哪里的话,这是我的...”
长谷良介正准备再装一回孙子,拍一拍对方的马屁,就看到大门被一个军官推开,对方冲进来后在岗村耳边小声汇报。
由于离得很近,他很清楚的听到了四个字—给水部队,再看收到消息的岗村更是神色大变,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长谷君,我这里有一些紧急工作要处理,我让我的副官送你出去,等下次沪上再见,你这位地主可要好好的招待我哟。”
“哈依,包您满意。”
长谷良介又鞠了一躬,便跟着冲进来的军官离开了参谋本部,在汽车上他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西式大楼,眯了眯眼睛。
不知道为何,他总感觉岗村今天有些奇怪,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看来自己的感觉有错,算了,明天就可以回沪上了。
想到夜总会里的暖玉温香以及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长谷良介不禁咧嘴一笑,打开车窗享受起来自东京湾的凉爽海风。
他很舒服,
杨昌庆很紧张。
昏暗的密室里,杨昌庆飞快的摁动电键,将一条条机密情报发给参谋本部,在巨大的电波干扰下,头顶电灯不停闪烁。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保密他要直接与东京联络,不与沪上或者其他地区的情报机构发生联系,只能用大功率电台。
他相信发报的一瞬间,中国情报机关的技术人员便已经发现了信号,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该听到警车的呼啸声了。
所以越快把关键情报发出去越好,否则一旦被特务处或者警察缠住,他们这些人的结局只有死亡,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事实上情况比杨昌庆想的还要糟糕,特务处的电侦车此刻就停在几百米之外的隐蔽处,对营造工厂方向实施信号侦测。
“滴滴滴...”
“滴滴....”
魏大明发明的电侦设备十分灵敏,根据电波的强度和友台的距离测算,很轻松就确定并拦截了杨昌庆发出的电台讯号。
一个女性技术人员摘下耳机,下车来到左重车旁敬了个礼:“报告副处长,对方正在使用老板的代号进行呼叫以及发报。
按照电讯科对日文收发电手法的了解,目标应该是在发送大篇幅但是内容不连贯的简要信息,多用于一次性紧急联络。”
“很好,你们继续吧。”
车内的左重摇了摇手,目送对方上了电侦车,目光闪过一丝冷笑,真是迫不及待啊,日方高层应该收到那条情报了吧。
最早的沪上领事馆特高课,特别工作班,青木公馆,关东军情报部,这四个部门屡次在金陵折戟沉沙,人员损失惨重。
他就不信日本人没有想过原因,加上长谷良介那家伙一来,特高课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雄起了,这很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至于为什么不抓一些特高课人员,特务处当然抓了,他们会不定时拔掉一两个危险的间谍,但不能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否则长谷良介靠什么升官,不升官怎么进入日本情报系统高层,这个因素必须考虑进去,其中的尺度和分寸很有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