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田氏家人力少,光靠着李田氏自己,那麦子得烂在地里。大妮没出嫁前,都是李田氏和大妮一起干活儿,大妮嫁出去头一年还来娘家帮忙呢,收完婆家的,再带着女婿给李田氏收,倒也没耽误农时。今年开春的时候李大妮怀上了,她婆婆就让她在家做个饭洗个衣裳的,不让她下地干重活了,大妮肯定来不了,就是不知道女婿会不会来。
汗珠子流进眼里蛰的厉害,李田氏扶着腰,摘下草帽擦了擦汗。
李田氏家种了六亩麦子。一亩地的麦子一人割得用上一天才割完,割完了还得打捆拉回家,天气好的时候拉到空地脱粒扬场晒干再入瓮,这么弄下来连轴转得十多天才算完。
这个时候正是农忙,谁家老少不在田地里割麦,起早贪黑恨不得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勤勉的人家都是带了干粮在田埂上,饿了就啃几口,生怕收晚了麦粒子撒地里或者下了雨倒伏。家里劳力多的有的已经割了大半了,李田氏这儿才刚割了两亩。
李长发家也不太乐观。
他家有十亩地。平时有老两口帮忙,他和李刘氏就轻松多了,现在俩老的都在家养病,活儿就得他们两口子干了。
李刘氏本来身子就不大痛快,见那俩老的借坡下驴在家歇上了,不得不强打着精神下地干活。
她让李婆子借病敲打李田氏,不过是听金虎说李田氏差点儿把他掐死,想借着李婆子手治治她。
李婆子恼恨张奶,李刘氏三言两句就归咎到李田氏身上了,张奶也确实是为李田氏出的头,婆媳俩一合计,就想了这么个招数,谁知道没治了李田氏,反而搭上了二两银子。
李刘氏觉得那银子不能白便宜了傻二妮,下地前把从地里回来换下的衣物全堆到院子里,上面又放了李婆子和李老头两件衣服,吩咐二妮一会儿去河边洗了,二妮拍着胸脯应下了,李刘氏这才心气顺畅点儿。
金虎是指望不上的,金凤也是农忙的时候才会下地,还得是干最轻巧的活儿,她在地里就是帮着在后面打个捆。
累了一半晌,李长发见李刘氏脸色实在不好,让她先回去歇歇,李刘氏强撑着回了家,就见李婆子正追着李二妮满院子跑呢。
“你个废物!傻货!碗全打了衣裳也全丢了,你能干点啥?还伺候我老婆子,伺候个祖宗,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奶,碗上油太多我手滑了才没端住,那不赖我。还有衣裳,我抱着走的时候你咋不说拿木盆子,我哪知道放水里它们就漂走了。”
李婆子气的直瞪眼,可她追不上二妮,只能干喘气,看到李刘氏,赶紧招呼她把李二妮截住,李刘氏听李婆子说的心里也气的不行,可她连张嘴说话的劲儿都没有,啥话也没说,直接回屋躺着去了。
李老头隔着窗户喊了声,李婆子才消停。
“二媳妇看起来不大高兴,刚才我叫她拦一下那傻货她都没理。”李婆子回了屋喘着粗气跟李老头说。
“是不是病了?晌午回来的时候不是就说不好受?”
“天儿热,怕是热着了,我给她熬点子绿豆汤喝。”
“你是婆婆,她是媳妇,哪儿有你伺候她的理,不好受就让她歇歇。傻二妮子脑袋上那么大一窟窿你不是还使唤她?你也是,那就是个混不吝的,她要会干活儿老大媳妇能叫她天天荒荒着?她脑袋刚受了伤,没死就算命大了,你也甭用她了,叫她在这儿养两天就回去吧。”
李婆子脸都黑了:“啥?叫她在这儿养两天?不是叫她伺候我来的吗?”
李老头扭了脚,还有残废的可能,心里本来就压着事儿,见老婆子没个安生,心里也冒了火气:“你还想咋滴?她要是真死了金虎能脱得了干系?你当大昭国的律法是你家订的?还不都是你弄出来的事儿,没事叫老大媳妇侍个屁的疾?”
李婆子急了:“你当时咋不说,现在又怪上我了?”
李老头心想,还不是老子扭了脚,没事咋折腾都行,要是残疾了,老二两口子能指得上?
李老头心里不舒坦,也不愿意跟李婆子多说,指了指日头叫李婆子赶紧做饭去。
李婆子哼了一声扭身出了屋。
瞅瞅,这才多大功夫,连老婆子都敢给他使脸子了,真要残废了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