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人道:“没得大哥二哥的命令,咱们那里都不能去,便冷死也要守在岗位上,谁他妈的擅离职守,我把他脖子扭断。”
听口音,这群强人似乎来自广东,邓涛心想,莫非是黑云堡的人?这时又一人说道:“三哥,这样守下去不是办法,他们在烤火取暖,我们却在此处挨冻,那一个惨字,不如叫上大哥二哥,冲下去来个混战,乱刀砍死两个囚犯算了。”三哥道:“马双你小子给我闭嘴,大哥二哥自有分算,那轮到你来说东说西。”
邓涛心中暗暗冷笑:“果然是范摇光派来的,这班家伙,没有半点随机应变之材,我们偏不动身,看看你们能捱到什么时候。”
那马双道:“三哥,现在才酉时,气温愈来愈低,你瞧,天上好像下起雪来,兄弟们临急临忙赶来,身上衣裳单薄得紧,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天亮?不如让我去找找大哥,看看那边有什么打算。”那三哥沉吟片刻,道:“也好罢,快去快回。”马三道:“是。”站起身离开。
邓涛悄悄跟在马双身后,转过一处山坡,只见密林深处透出一道火光,马双立时气得混身发颤,忍不住低声咒骂:“怪不得没有一丝声息传来,原来你们竟在生火取暖,舒服得紧罢,可怜我们还在忍饥挨冷。”骂归骂,马双可没敢将怒意写在脸上,离远压低声音叫道:“大哥,大哥。”火堆那边传来一把声音:“是五弟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快过来烤火暖暖身子。”马双应道:“是。”大步走将过去。
邓涛没敢行近,伏在草丛深处等候。过得好一会儿,那马双才搓着手从原路返回,口中念念有词。经过身边时,邓涛从后抢上捂住他嘴,长剑横在脖子上,低声道:“不想死的便别动。”马双出其不意,剑锋寒意逼将过来,只吓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当即连连点头。邓涛将他拉到密林深处,轻轻放开左手,说道:“要活命便乖乖听话,不然等着人头落地。”
马双没敢往后望,点了点头,颤声道:“是……是……”
邓涛问:“你们是什么人,属于那个帮派,深夜埋伏在这儿想干什么?”马双惊魂微定,说道:“英雄饶命,我说,我说,我们一伙人都是英州(今英德)长蛇帮的,深夜异地埋伏,是受人之托,欲劫囚车把犯人救走……”邓涛将剑尖顶在其背门上,喝道:“再不老实,立即给你来个前后对穿。”马双两腿忍不住又抖起来,道:“是,是,我们受人之托,要把囚车上囚徒劫走杀害。”邓涛道:“受谁人之托?”马双道:“我不清楚,我大哥二哥知道。”
邓涛看这马双脚步虚浮,武功平平,心下不禁奇怪,范摇光不是请了黑云堡南门来风帮忙吗,怎地却叫了这一班饭桶?难道是南门来风没有答应,还是范摇光觉得杀鸡不用牛刀?
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大哥有什么打算?”马双问:“什么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你的意思。”邓涛禁不住生气,叱道:“快回答,再哆嗦立即宰了你。”马双心如电转,刹那间明白所问,便道:“我大哥说,按计划行事,等囚车入了包围圈才动手。”
邓涛嗯了一声,道:“这个方法太笨,去把你三哥引来,我来给他出个主意。”说完塞了一颗泥丸入口,逼着他咕咚一声吞下腹中,说道:“这是穿心丸,一个时辰后发作,你若不想死,就乖乖按我说的去做。”马双脸色刹时间变苍白,道:“我……我怎么引……引三哥过来,他说没得命令,谁也不能离开岗位。”邓涛道:“你就说大哥有事叫他过去,他敢不听?”
邓涛押着他慢慢走至原来潜伏之处,离开二丈远停下,马双轻轻呼道:“三哥,三哥,过来,大哥有话要我传给你。”那三哥不虞有诈,立即起身走将过去,找一会没见马双,便道:“五弟,你在那里?”马双躲在草丛里回道:“三哥,我在这儿。”三哥循声拨开草丛,夜色下突见寒光闪动,一柄长剑陡地刺来,顶在胸膛上,有人小声喝道:“不许动!”跟着胁下一麻,已被人点了穴道。
邓涛把那叫邹雪扬的三哥制住,再以同样的手法把埋伏在道路最前面的二哥叶大方制服,与马双一人一个,把二哥三哥带回营地火堆旁,邓涛把傻苍拉到一旁,低头密语。
严寒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待邓涛走过来,便问:“黄大人(邓涛化名黄少),他们是谁?”邓涛眼光射向马双,马双特别醒目,立即说道:“回官老爷,我三人就是在前面准备打劫你们的强盗,被这位大人抓了回来。”邓涛哑声说道:“严都头,给他们一点食物,三更半夜打劫的,谁也过得不容易。”严寒应道:“是。”当即拿来大饼分给他们。
叶大方、邹雪扬、马双三人站在火堆旁,手拿大饼,呆呆的一动不动。傻苍道:“三位兄弟,愣着干什么,还不感谢这位黄大人,要是我出手去抓你们,不但没饼吃,没火烤,还要断腿折手什么的。“
马双最是精滑,立即跪下磕头,叫道:“多谢各位官老爷不杀之恩,施食之恩,赐火之恩。”叶大方邹雪扬相互望了一眼,双双跪下道谢。傻苍道:“都起来罢,吃完饼烤暖身子就回去,可不要让那边的兄弟等得心焦。”
马双最是大胆,立即站起来,边烤火边吃饼,说道:“多谢,多谢,一天多没吃饭,肚子已然饿得扁,当真是饥寒交迫啊。”叶大方与邓雪明站起来,没有吃手中的饼,邓雪明抱拳道:“黄大人,我兄弟仨落在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何必假惺惺地玩弄我们?”
傻苍撇撇嘴道:“你这句话应在下跪道谢前说,现在说,是不是迟了点?”叶大方顿时语塞,邓雪明走上一步道:“你们想干什么,就直接说吧,男子汉大丈夫,何必绕来绕去?”傻苍道:“看你们都是条好汉子,那就快言快语直说,你们回去跟老大转述我的话,邓德夫妇的命,还轮不到你们长蛇帮来取。”邹雪扬问:“邓德夫妇?”转头看向囚车。
叶大方脸色明暗不定,拱手道:“好,我回去和郑帮主说,至于如何决定,在下作不了主。”再次感谢不杀之恩,作揖告辞,拉上马双转身离开,马双叫道:“黄大人,穿心丸解药可以给我了吗?”邓涛以脚在地下写八个字:“歹心不起,穿心不穿。”马双虽然不信,却不敢再出声讨要,一步三回头,眼光里全是乞求之意。
严寒望着三人背影消失黑暗之中,转身道:“钟大人(傻苍化名钟六),放虎归山,怕是不太好罢。”傻苍道:“严都头,你们先睡吧,这儿由我和黄大人来守就得。”严寒不敢再说什么,二十名官兵围着两大堆火,东歪西倒睡去。
邓涛在两辆囚车中间生了一堆火,低头坐在火堆旁默默添加柴火,他不敢看向父母,生怕只要看上一眼,便忍不住要相认。
傻苍站在道边,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出了神,禁不住又想起自己身世,我到底是谁,爹娘他们还好吗?思忆数年前,自己被梁木重重一砸,才得从混混沌沌中清醒,伸手摸摸脑门凹陷,心道莫非砸得不够重不够狠,以致没能完全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