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王与赵金玉就在身边,原本赵硕打算散朝之后再凉王府设宴,让赵正与赵金玉好好地叙叙旧,没想到圣人传唤,这午食怕是吃不成了。
赵硕看了看天,道:“也不急这一刻,元良且去,圣人定有些话要同你讲,你须记得,该拿的拿,当仁不让。”
赵正便笑,“殿下怎知圣人是要赏我,而不是要罚我?”
“他要罚你,你便是连着太极殿都走不出来。”赵金玉摆摆手,“圣人仁慈,朝议上未罚,散了朝便不会罚。他召见你,怕也是想问些安西事体。左右无事,我在永春门外等着你。”
“既然安国公愿意等,那我也便等着就是。”赵硕想着凉王府如今只有一个达念在,此时一个人回府不太合适。
“殿下莫要叫我安国公了,金玉惭愧。”
赵硕笑笑,没有再做理会,他拍了拍赵正的肩膀,“早去早回。”
赵正点点头:“走了!”
甘庭殿在内殿,是圣人歇息的寝殿。左偏殿是御书房,一般只有青睐的臣子或是朝中重臣才有资格进入甘庭殿听训。高隆盛在前引路,赵正一路随他穿过外宫城门,眼前便促狭起来。内宫处处是花廊和流水,怪石与树林。偌大的一座皇宫,只有过了高高的皇城内墙,才能一窥全貌,但这内宫之中不似外殿,到处是雷池,不可轻易逾越。内宫的女官和侍婢多了起来,脂粉味道扑鼻,让赵正有些无所适从。
刚要到甘庭殿,却见撵道上一个华贵妇人领着奴婢迎面而来。高隆盛连忙招呼赵正:“皇后驾到,苍宣侯请路边垂拱肃立。”
赵正早听说大唐皇后雍容多姿,此时用眼角瞥了一眼,只见她绿裳华鬓,身材高挑,腰肢纤细。再一看,面妆柔和,绛唇朱额。一双杏眼,两条远山。
原本以为大唐的皇后,自然便是太子与凉王的母亲。可知这一眼,赵正便知自己错了。这妇人不过三十出头,怎又能生出三十岁的凉王,三十四岁的太子?赵正也从未问起,凉王也从未与他说过。情知闹了笑话,赵正连忙拱手。
“高隆盛,这是何人?”皇后停了下来,问道。
高隆盛连忙回答:“回皇后,此乃上护军苍宣县侯,赵正赵元良!”
“哦?你便是赵元良?”皇后似乎对赵正已是耳熟,此时听说面前这年轻貌美的男子便是赵正,一时来了兴趣,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果然如凉王所说,元良长了一副好皮囊。”
赵正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评论他的长相,尤其像这种看热闹的评论,甚为恶心。长什么样赵正自己不能左右,说长得漂亮也好,长得妩媚也罢。自己是用性命,拼生死得到的这一切,他们不过是嫉妒。
“臣,赵正赵元良,见过皇后殿下。”赵正低着头,依礼数问好。
皇后却不打算放过,走近几步,“啧”了一声,道:“元良可比小六长得好看。圣人定也是这么觉着。”
赵正不想纠缠,道:“长得好看不过也只是一副皮囊,百年之后皮囊消去,都只能剩下一堆白骨。殿下,圣人召见,元良不能久留,就此告退。”
皇后没有阻拦,却道:“正好我也要去甘庭殿为圣上为汤药,元良,既然碰的巧,不如便同行罢!”
“这……”高隆盛有些为难,外臣与皇后同行,这不合规矩。但那妇人却不容置疑,领着侍婢们先行一步,边走还边招手,“走啊,愣着作甚?”
赵正与高隆盛对视了一眼,高隆盛无奈轻声道:“苍宣侯便就跟上吧。”
赵正没脾气,这是内宫,只能与内宫妇人拉开距离,保持间隔。两行人一前一后进了甘庭殿,皇后便去了内厨预备药汤,赵正走了另一条道,去了御书房。
高隆盛入内禀告,赵正就站在屋外看那皇宫内大气磅礴的飞檐斗拱,正寻思着这木架构造,屋梁搭建的巧妙之处,却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眼前。
康陆。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诶,苍宣侯?”康陆见了赵正,异乎寻常地热情,“圣人召见?”
赵正点头微笑,“是,琅琊侯也是?”
“我与元良不一般。”康陆笑着说:“我乃是皇后义子,出入禁中不须通禀。我到甘庭殿来,是为圣人熬药的。”
赵正抬头望天,这康陆与太子差不多的年岁,居然是皇后的义子。也不知他与皇后,谁更大一些。
于是不无揶揄道:“康侯经营营州,想来也是杂事繁忙。一年到头也难得回长安一趟,一回长安便鞍前马后,此等孝心,元良敬佩。”
“赵侯你这是在讽刺我啊!”康陆并不愚笨,听出赵正说话语气用词虽然客气,但听着就是在调侃,可他却不恼怒,只是微笑,“苍宣侯不知。我原本乃雁门杂奴,连名字都没有,受义父康同收养才有了姓氏。后来义父战死,承蒙圣人皇后照拂,才致有了今日之地位。我虽知皇后年岁不及我大,但他们与我,等同再造。我康小六怎能不知恩图报?眼下不过是熬一碗汤药,又何足挂齿?”
赵正端着手,呵呵地笑,“康侯大义,大孝!”
“不敢,高隆盛来了,我先走。有空再聊!”康陆呶了呶嘴,赵正回头,果然见高隆盛已经迈出了上书房的门槛,“宣苍宣侯晋见!”
赵正回过头,朝康陆颔首,“康侯,来日方长,日后定要讨教。”
“好说,我这些时日都在长安。对了,中和节香积寺外有诗会,元良去吗?”
赵正点点头,“大概是要去的。”
“等你!”康陆没有废话,眨了眨眼,扬了扬眉毛,便自而去。赵正回过神来,暗自摇了摇头,这丫正唐版安禄山啊?
“苍宣侯!”高隆盛见赵正表情古怪,忍不住提醒,“圣人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