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康独自一人呆在审讯室里。没有人叫她,她就坐在原位,背对着单面玻璃。
祝星戎站在控制室里,和长官并肩,透过单面玻璃看着她。孙隼为了取得进入疗养院的位置,疯狂对她提出指控。
但是她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肩颈舒展如同天鹅,丝毫没有颓唐松懈。
长官说:“难缠啊”
他再次对测谎专家进行确定:“你确定她的失忆是真实的吗?”
测谎专家说:“这一点你得找医生进行确认,我只知道她没有说假话。”
长官转向祝星戎:“从她的失忆情况这一点开始入手吧,看看她知道什么内容。”
听见推门的声音,云康微微侧头,灯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
她的眸子上下扫描祝星戎,发现他既没有拿出脚镣,也没有拿出审讯刑具。
祝星戎开门见山:“你瞧,虽然我们在审讯室里谈话,但是我没有任何想要对你提出的指控,只是想要找你聊聊。”
云康明白了,他没有收集到任何的物证,只是由于在场人员的指认而对她实行暂时拘留。如果后续仍然没有物证的出现,他没有办法继续拘留。
现在经过孙隼的指控,她涉及了两个事件。第一是‘人鱼’基因改造事件,第二是服装店的秘密通道。
如果仅仅涉及前者,她只要如实告知,毕竟她真的是一点也不清楚。但是现在涉及到后者,她不知道军部知道多少,万一她哪句话就会露怯,被测谎仪测出谎言,他们一定会像见到血的鬣狗一样,盯紧漏洞,穷追不舍。
这应该怎么办?云康攥紧交握的双手。
祝星戎翻开案卷,问:“云康,是吧。你是哪里人?”
云康说:“我的回忆全部来自安图星,当然是安图星人。”
祝星戎的耳机里测谎仪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假话】
他问的这个问题是一个中性问题,一来可以让嫌疑人放下心防,二来作为后续审讯和测谎的基准线。但是云康从这个问题开始,就开始撒谎。
他继续提问:“你说你失忆,那你的家人一定很伤心吧。你把关于他们的记忆都忘记了。”
云康迟疑了一会,说:“是的。”
祝星戎捏住耳机:“测谎仪说你在撒谎,你还记得什么?”
云康说:“只是失忆了一小部分。”
这又是一个谎言,祝星戎摊开档案:“那你一定还记得你母亲叛逃安图星,逃向普鲁星的事情了?”
云康顺着答:“是吧,在新闻里看过。”
祝星戎拆穿她的假话:“新闻里提到过你母亲失踪,但是谁都不知道她背叛了这个国家。历史研究院请求军部把这件事压下。”
他渐渐明白云康究竟想要做什么:“既然你不想回答这些问题,那我们来聊聊你最近干的违法犯罪的事情。刚刚听说了吧,有人指控你钻入服装店的密道消失了,你究竟从哪里逃脱他的追击?后续又干了什么事情?”
云康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桌上:“少校,你知道的吧。那家店就只是普通的服装店呀。老板扣扣搜搜,买衣服也不打折。我哪里知道有什么密道,只不过是喜欢地球文化,经常去哪里看看罢了。”
她说:“我从那家店的后门逃脱了,逃到附近的垃圾场里躲了两天。因为我根本不信任你们。”
她鄙夷地看着单面玻璃:“你们军部、你们城市管理局,名义上操控和治理这个城市,却连市民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护,真是可耻。既然你们知道情绪病,知道疗养院人满为患,为什么不把这个社会问题重视起来?反而要你的市民劳于奔命。”
祝星戎的耳机里传来测谎仪发出的一连串“假话”的鉴定。
他合上眼,藏住眼里的笑意。她好像有答必应,但是说得都是“假话”,是无效信息,让人分不清虚虚实实。
测谎仪的原理在于测量囚犯的生理反应,首先通过基准问题定下罪犯的基准状态,再逐步推向强相关的问题,将最后测出的生理反应与基准状态对比。
测谎仪连作为基准的中性问题都判定为撒谎,之后的一连串测谎结果的真实性就有待考量。
她无法控制自己撒谎时的生理反应,那就一律撒谎,尽力掩盖重要信息。但这种方法虽然可以勉强拖一段时间。最终仍会被军部认为是挑衅。
而且在军部的审讯下,撒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很有想法,但是太稚嫩了。
果然长官下令:“问问‘人鱼’实验,注意谈话技巧。”
这也是祝星戎想问的点,他开口道:“关于孙隼指控你加入黑暗美食协会,进行‘人鱼实验’的事情,你清楚还是不清楚。你只需要回答是或否。”
云康为难,如果说否,这句话就是真话,她的小计划被全盘打乱。如果说是,她就等于自投罗网,被定性为嫌疑人。
她沉重地叹气:“好吧,我跟你说实话。”
云康倏然凑近,手指从祝星戎的耳廓滑过,取走了他的有线耳机。
她伸手按住祝星戎的麦克风,这个姿势让她离祝星戎非常接近,像是钻进他的怀里。祝星戎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将云康的椅子踹了出去。
云康的椅子与地板摩擦,划出难听的噪音。
祝星戎说:“抱歉,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云康乐不可支,祝星戎狼狈而单纯的反应让她体会到逗弄人的乐趣,他简直不像一个星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