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庆归吁了口气,“你说吧,你想干什么?”
孙哲穆转过头,走近过去问他:“你跟我说,你二姐和下面那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陆慕林走上前,他一动不动,痴痴盯望她。确实是许久不见了,两年多。两年算不上多么久远,可他却觉得她全然变了样,好似长大了许多。莺莺燕燕般的小姑娘,今时一见,叫人觉得岁暮寒天。
他止不住掉了眼泪。明明离得那么近,他却伸不开手去触她。
陆慕林泪眼婆娑,默然看着他,四目相视,无语凝噎。心里是失望透顶,却藏不住的舍不得。又爱又恨大概就是这般滋味。
她想哪怕最终是要分离,她也更愿意听到的是个精心编织的美丽的谎话。
良久,她伸手去摸他的头发,苦笑着说:“头发…剪这样短,不好看。”
他哭地抽抽噎噎,倏尔握住了她的手,露在头顶一盏灯下,光洒在他的手心,手心上躺着另一只手,中指戴着一枚他熟悉的戒指。
他用手指去摸了摸,刚好一滴泪掉在上面,亮闪闪的。
他哽咽说:“去下来吧,不用戴着的。”
她回他:“可那算什么呢?我戴了好久的。”
她抑着哭泣。
他却再抑制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中,高大的身体躬曲着腰,头深深埋进她的背,闭着眼痛哭不已。可他有什么资格哭?又不是他遭受背叛,又不是他苦等无果,处处留情、沾花惹草,好色成性的才是他,逍遥快活时,他有想到今天么?他会记得有个海棠花一样的女子在真心对她么?
他呜咽:“对不起,慕林,我对不起你。”
她被勒得太紧,两只手无力地垂着,仿佛不愿多触碰他一寸肌肤。可她不明白,也不甘心。
她问:“那天,你是笃定了要弃下我,为什么还要送我戒指?”
他解释说:“为了弥补,其实如果就那样结束,就好了。”
“那样结束?那是你的结束,你给我承诺,却说结束。如果不是今天,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替自己辩解:“我以为那样做,你能好受一点。”
“好受吗?你觉得现在的我好受吗?还是说,你要责怪张太太,是她破坏了你的良苦用心?”
他不说话。
她止住断断续续的饮泣,又问他:“如果没有今天,你会想再回英国见我吗?”
“会。我会的。”
她冷笑,“你想让我当你乖顺听话、蠢笨无知的情人?”
“不是的,慕林,你不是。”
他焦急道,好似百口莫辩:
“慕林,你相信吗,我真的爱你。我不爱她,我不爱任何人,我爱你。”
她笑笑,用力挣脱着将他推开。原来爱是这么低贱的东西,爱可以欺骗,可以抛弃,只要抱一抱,哭一哭,就是爱了。
她去下手上的戒指,上前一步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
他看着她,无辜的模样好像还在祈求原谅。
她吸了吸鼻子,揩了揩脸上的眼水,看着他说:
“戴维斯先生,没有人逼你爱谁。我爱上的那个人,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也不配爱我。你回香港吧,那是你的家,不要再走了。”
他惘然盯她,至此才发现,他的感觉并没有错,她确确实实长大了,十九岁那年夏天,已经一去不返。
“能再叫我一声林吗?”他说。
陆慕林摇摇头,“你不是林。”
说完她转身开门走出去,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临了依是她落得个楚楚可怜的下场,爱和不爱都没有什么用。
或许她该好好谢谢张太太,帮她布置出这样一个见面,不难看出是方方面面都顾虑周全的,一来令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二来保全了她面子上的好看。
可她却莫名生不出那份感恩的心来,只觉得丢脸到了极致,她害怕再去提这件事,光是想到她就无地自容。
出了麻将室她就直奔着出了禄和的门,先行回了家。舞会结束后,等少爷小姐们都走完了,张太太才命人将艾伯特戴维斯放了出来。
林少帅派来的人一直在外头候着。艾伯特托着身疲惫的躯体,脸上的泪痕弯曲交错着,垂头走在禄和的大堂中央。走着走着,眼前却忽地出现一个人,那人堵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的路。
“你就是那什么戴维斯?”
艾伯特看了看他,并不认识,刚准备开口说话就猛地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一瞬倒在地下,左脸立时红肿起来。
“怎么着?本少爷的拳头硬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