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工作认真、生活努力的女性,你为了让自己脱罪,就轻易拿走了她的生命。这总不是有人逼你的?”
“如果我说……她不是我杀的,而是四色花的那个人呢?”血莺道,“我确实伪装成秦春岚回家、再出门,以伪造她自杀的假象。可这最多说明我是帮凶,这并不代表,最终喂她吃毒酒的人就是我啊。
“你们在怀疑我、知道我长相、名字、身材的情况下,可以通过调取全城的监控还原我的轨迹,确认我在死者的死亡时间去过小河边;你们可以慢慢查到我制造毒酒、买麻醉剂等等渠道……可你们现在还无法证明,喂她喝毒酒的人是我。
“你们不知道四色花那个人的身高、性命、长相等任何信息,与此同时,他可以提前一天就等在那河边,你们完全无法通过附近区域的监控锁定可能去河边的他到底是谁,对么?”
头轻轻摆了一下,长发随之像波浪一样晃了晃,血莺看上去很优雅,她盯着祁臧眼睛,道:“你们定不了我的杀人罪。持枪、藏炸药……顶多算一个危害公共安全罪,是这样吗?”
祁臧冷冷打断她。“你太天真了。如果当时河边还有第三人存在,商博然根本不需要从医院离开,帮你把昏迷的秦春岚运到小河边。他何必做这种徒增自己疑点的事?”
“嗯,这个逻辑无懈可击。但逻辑推理,当不了证据吧?你们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想知道四色花里还有谁,只能通过我。说起来……
“我当时气愤至极,按下了炸药开关。但我要感谢许辞没死啊。不然我这罪加一等啊。对了——”
血莺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眼神从略带卷曲的刘海下透出来,直直看向了祁臧的眼睛。“说起来,许辞这人确实有本事,他去小岛的时候就四处观察了,记住了哪里有集装箱的事情。这样,他才敢冒险答应平安的条件,不然他会看着平安饮弹自尽的,对么?”
“当时的情形不仅关于平安,还关于整个民宿的人的安危。他不是会袖手旁观的人。我也相信他,即便没有集装箱,他会想到其他办法。”
简要而又语气肯定地回答了血莺的话,祁臧问她:“那么,关于四色花的那个人,他的身份信息、样貌特征,请你如实交代。我可以安排画像师过来。”
血莺却是忽然偏了个脑袋,打了个呵欠。“可是我累了哎。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许辞确实料中了。
血莺现在玩的就是拖字诀。
对于这种人这种事,警方处理起来确实颇为头疼,不过倒也见得多了,算是有丰富的经验。
祁臧现在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血莺想怎么把许辞就是谢桥的消息传递出去。
心里藏着担忧,面上祁臧神情严厉、看不出端倪。他只问血莺:“累了?行,杀人案咱们放一放。说回最近的事吧……
“那个叫平安的记者,真的是你哥哥吗?人家为了你干出这种事,先甭管最终定刑多少年,前途算是彻底毁了。他该有知道知道真相的权利吧?”
·
审讯暂告一段落,祁臧和舒延从审讯室里走出来。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太轻松。
这世上天生就是罪犯、杀人毫无心理负担的人毕竟相对较少,现实里激情杀人的比例也占多数,祁臧在审讯室里见过无数次痛哭流涕、嘶吼着喊“自己错了”的凶手。
当然,很多凶手是在看到自己被判死刑、无期后才后悔的,他们的悔意可能更多是在后悔自己没有把现场清理得更干净一点、没有把杀人手段处理得更高级点,但甭管怎么样,他们至少会掉眼泪。
像血莺这样在审讯室跟警察谈笑风生,像讲故事一样说出那句“让崔俊杰重新相信爱情”、目的却是为了杀他得到遗产的人,实在让人后背发凉、不寒而栗。
她这样的人,简直没有悔过、改过自新的半点可能。
舒延拿出纸巾细细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看了下四下无人,低声问祁臧:“我以为她会拿许辞说事,但她其实并没有多谈许辞的问题。你怎么看?”
祁臧摆摆头:“四色花的人敢直接申请探视、继而从她口里直接得知许辞身份,应该不可能……不过不排除中间人。我安排人盯着血莺。所有探视人的身份、他们的谈话内容等等,会全部在我的监控范围下。”
舒延:“那行。看来你还算靠谱。”
舒延这话说得实在颇为刺耳。
祁臧不悦地挑眉,想到许辞那句“他可能觉得我喜欢他”之后,看向舒延的目光不觉就带了考究、审视,以及几分微妙的不爽。
舒延回给他的目光跟他一样,然后摆了摆头。
祁臧直接问:“舒队这是对我有意见?”
“我只是觉得你——”思考许久,似乎没思考出一个合适的措辞,舒延只得皱了眉,转而问,“你现在对许辞到底什么想法?你是……是那种人吗?”
祁臧反问:“哪种人?”
“同性恋。你是同性恋,还是当时喝大了才把许辞当姑娘做了随便的事……等等……即便你是同性恋,也可能对他做随便的事。”舒延道,“那你现在呢?”
祁臧:“…………”
举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祁臧道:“你一口一个‘随便’,我随便什么了?”
舒延:“小辞说的,你们喝多了。”
祁臧:“他也许是喝多了,我可没喝多!”
舒延眉间凝出一个川字,拳头几乎握起来了。“你不会强迫哄骗他的吧?”
“我没有强迫,也不随便,当年我是抱着要和他认真交往的态度对待他的,至于八年后……”祁臧道,“现在情况特殊,我顺其自然,做任务的时候,会一切以任务为主。你不必担心我不专业。”
言罢,瞥见舒延那黑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祁臧心脏一个咯噔,该不会他随口一说,居然真的料中了什么?
随后他听见舒延问:“认真的态度交往?可你们都是男的,你就不怕父母不同意、以后的路难走吗?”
听到这里,祁臧打量舒延许久,胸口憋着的一口气彻底消散,而后倒是笑了。
舒延很诧异:“你笑什么?”
祁臧:“当然笑你这问题太可笑。”
“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舒延似乎不理解。
祁臧道:“许辞那样的人,遇见了一个,这辈子就不可能遇见第二个。他哪里都好,在我看来就跟天上掉下来的小神仙差不多。
“诶我说,遇见这样的人……你担心父母不同意,是不是担心得有点远、有点多余了啊?好像只要我喜欢许辞,他就能立马跟我在一起似的。我是谁啊?我就算是人民币,也不见得人见人爱啊。”
舒延:“…………”
祁臧:“我对许辞,只会担心他不喜欢我、不接受我。至少这一步考虑好了,再担心别的,你说呢?”
舒延深沉地皱眉,似乎在考虑什么。
祁臧察觉到自己大概是戳到他痛处了,于是不疾不徐又补了一刀。“如果他真的有丁点喜欢我……诶,神仙都为我下凡了,其他的问题,还是问题吗?刀山火海,我都会跟他在一起的。”
语毕,祁臧转身往前。“走吧,接下来还要商博然、平安要审。”
·
当日,所有审讯工作结束,已是晚上八点半。
祁臧接了母亲打来的一个电话。
她母亲活得很潮,喜欢跟着祁臧那帮初高中同学一起,喊儿子“臧哥”。
“臧哥啊——”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明天as大卖场打八折,你妈我要去大采购,你有什么要带的?哎哟,这段时间你电话都打得少了,辛苦坏了吧?”
祁臧握紧听筒,嘴角弯了弯。“帮我多买点牙刷牙膏,床单被套……啊对了,男士睡衣也多买几套。千万别买大红色。要那种……黑色、灰色或者白色,反正就是商务简约风,不要花里胡哨,尺寸嘛……比我小半号到一号。”
“哦……行。记下了。那这是给谁买的啊?有同事要借住啊?”
“啊对对对。我这还有事儿,先挂了,回家给你打电话。”
祁臧挂了电话,回办公室的路上碰见了柏姝薇。
柏姝薇看见祁臧,像看见救星似的跑了过来。“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有个麻烦的富二代来了……看起来挺不好搞?”
“富二代?谁?”祁臧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果然,只听柏姝薇道:“林景同!清丰集团的太子爷。说是我们乱抓人,他带了律师过来,要尽快给谢桥办取保候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