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正想了好一会儿。“所以……这两年,袁尔阳在有计划地一步步把夏蓉逼至最绝望的境地,然后杀掉她……最终他采用的是什么方式呢?”
“有可能是投影。夏蓉家那个装修风格简直了,纯色的墙、地板、天花板,是天然的投影幕布,可以投一些水的画面过去。”柏姝薇道,“不过投影仪挺大的。夏蓉应该能发现。再说袁尔阳报案后没有离开滨湖小区,没有处理投影仪的条件。如果不是图画的话……那就是声音?”
到这一步,她和李正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那个电脑!”
与此同时,一直埋头看着什么的山康站了起来,他道:“我这两天把夏蓉的微博翻了一遍,还把她的知乎账号找到了。她在知乎提过问,说自己是电脑白痴,一点都不懂怎么操作电脑,她求问大家哪款笔记本好,她想买来给老公做生日礼物。”
祁臧立刻问:“看到大家推荐最多的是哪款了吗?”
“有。”山康道,“外星人的,alienwarem15这款。”
现场出现的那个笔记本电脑就是这款。
原来那根本不是夏蓉使用的笔记本,而是袁尔阳的。
那上面很可能安装了类似于海浪一类跟水声有关的音频。
袁尔阳是游戏公司的ceo,应该很懂技术。他应该是通过某种远程程序操控了电脑,使它不断发出水声。
与此同时,他应该把电脑和蓝牙音响全都藏到了很隐秘的、夏蓉短时间内无法找到的角落。
他可以通过电话监视夏蓉的行动。一旦夏蓉表露出也许存在电脑、音响,自己想去找一找的想法,他就立刻远程操控音频暂停。
等夏蓉放松警惕,他又开始点击播放。
如此,水声反反复复,并且可能通过音量的增大、音频的变化,而不断刺激着夏蓉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让她感觉到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让她出现自己已彻底被上涨而来的潮水包围的错觉。
将袁尔阳最终可能采取的手法说出口,祁臧立刻道:“马上让技术队尝试着恢复那台的所有数据,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音频、以及远程控制程序。袁尔阳自己搞技术的,很可能做了很彻底的文件粉碎……让技术队的人务必想想办法。”
李正正在这个时候提出疑虑:“老大……就算音频、远程操控程序能恢复……真能给袁尔阳定罪吗?还有啊,那套洗脑的说辞,检察院那关咱们怎么过?”
袁尔阳那栋大别墅的监控、还有所有家人的证词都可以证明,案发当晚他在家。
他只能是在家通过某台电脑,远程操控着夏蓉的电脑播放音频,要么他通过黑客技术入侵了夏蓉的电脑,要么两台电脑都安装了某种远程控制软件。
案发次日早上,袁尔阳前去滨湖小区,来到夏蓉居住的地方,粉碎了电脑上的音频、处理掉了所有远程操控的痕迹。
如果两台电脑都安装了远程控制软件,这是最好的,这样相对容易恢复一些。当警方技术部门还原音频和软件的底层数据,原则上可以查出远程操控夏蓉家那台电脑的ip,继而追踪到袁尔阳家里。这样一来,袁尔阳的故意杀人罪就跑不掉了。
然而袁尔阳这种人,既然能想出这么可怕的杀人方式,又懂技术,那么他会更改ip地址,这几乎可以预见到的事。
“我会约夏蓉的两个心理医生,把情况给他们讲清楚,请他们进行更专业地评估,并出具有关夏蓉精神状况的详细评估与鉴定,证明夏蓉这样的状态,完全有可能被‘吓’死。袁尔阳明知水声可以害夏蓉死亡却还是做了,依然可以凭借故意杀人罪起诉。
“山康,你现在带人去盯着袁尔阳,这次千万可别再跟丢了。记得不要引起他的注意和警惕,偷偷盯。另外,ip地址可以改,电脑上却会留存有铁证。调查一下他所住别墅区的垃圾处理规律。大家做好要去垃圾场大海捞针找另一台电脑的心理准备。最后……”
祁臧脸色低沉,目光无比严肃。“夏蓉虽然精神出现了严重问题,但她还能练琴、还能跟经纪人接触洽谈复出的事情,她的智力没有问题,她一定是到处找声音的来源、实在没找到,这才觉得水鬼又来了、继而崩溃的。
“所以,音响和电脑,当时一定藏在了某个非常隐秘的地方,才没被她找到。可是她家的构造明明很简单,客厅一眼望到底,卧室也就只有个衣柜。那么,什么样的地方,可能藏这两样东西?”
声音变得越来越沉,祁臧又道:“按我们的设想,案发当晚,那水声应该一点点加强、逐步增大,一步步让夏蓉崩溃的。它如果能靠近墙体是最好的,通过固体传声,整个房子都会有被水声包围的感觉……
“这种情况下,那个躲在秘密空间的孔大同,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
“卧槽。音响和电脑多半跟孔大同一起藏在秘密空间里!”李正正怒道,“孔大同还在看守所呢!我这就安排提审他!”
“嗯。袁尔阳发现那房子出现了疑似被‘偷电’的问题后,应该就发现了孔大同的存在。现在看来,两人是见过面的。他们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
祁臧道,“孔大同是个心理有问题的私生粉,但没想过要夏蓉的命,所以他不一定参与了杀人计划。不过多半是袁尔阳用了什么借口,说服他把电脑和音响放进去,并任由它们播放。
“无论如何,先从孔大同这里下手,有了他的指认,我们直接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把袁尔阳扣下来再说!”
袁尔阳那边审讯进展如果顺利,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容易许多。
现在还搞不清楚的就剩一个问题——
袁尔阳控制夏蓉的方式非常不正常不健康,但按理他那会儿对夏蓉是有爱的。这两年发生了什么,让他想杀掉夏蓉呢?
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思及于此,祁臧脑子里不由蹦出了许辞那句关于人心易变的话,以及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态。
随后祁臧不免想到昨晚的暗夜小巷里,许辞看着自己眼睛说出的那句:“我没有对你动过心。”
摆摆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收回来,趁孔大同被提审的功夫,祁臧带着柏姝薇开车去找那两位心理医生。
事情颇为复杂,且需要保密,祁臧还是要跟他们当面沟通比较好。带上柏姝薇,则是打算让她后面具体对接这件事,带她去混个脸熟。
路上柏姝薇的情绪明显非常低落,祁臧见她一直提不起精神,问了句:“平时不都一副打鸡血的样子,今天怎么了?”
柏姝薇:“不相信爱情了。为什么会有袁尔阳这样的人?我前两天刷微博看了他和夏蓉以前的综艺片段,还有cp超话评论,我都磕上了。我以为他俩真的很好,谁曾想……”
祁臧随意开口:“正常。有句古诗听说过没?‘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说完这话,祁臧听到柏姝薇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他居然收获了她的一个鄙夷眼神。
“不是,这啥意思?”祁臧问。
柏姝薇道:“老大你也是让我不相信爱情的元凶之一。”
祁臧闻言啼笑皆非。“奇了怪了,我做什么了?”
柏姝薇反问:“你真跟那个叫谢善的小姐姐分了?她那么维护你!”
“咳……分了。”祁臧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跟许辞何曾有戏过?
柏姝薇摆摆头,万般感慨道:“你居然那么快就找了新欢。虽然现在这个嫂子给我订饭,人也挺好的……但你还是换得太快了。枉我以为你和谢善连名字都很般配。”
“什么?什么名字般配?”祁臧一时没跟上柏姝薇的思维。
柏姝薇诧异地看他一眼。“你不是饱读诗书、自称文学素养很不错么,自己名字啥意思没查过啊?
“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不知道你名字是几个意思,专门去查过。喏,网上说,你这个‘臧’字,起源于商朝的象形文字,画的是一个奴隶被刺穿眼睛的样子……
“唔,虽然这个字,从现代的眼光看来挺血腥的,但是在当时的统治者眼里,这是代表奴隶服从统治者、统治者地位巩固,是非常好的寓意。‘臧,善也’,所以臧的古意就是善、好。谢善的名字这不就跟你很配么?”
祁臧听愣了。
等反应过来后,他的心跳得无比剧烈。
哪怕开车行驶在喧闹的长街上,他仿佛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许辞给自己的小马甲取名字,为什么要取“善”这个字。是、是因为我叫祁臧吗?是这样吗?
他、他昨天就是在说谎是不是?
他心里分明有我是不是?
“老大你咋了?热?脸怎么那么红?”
片刻后,柏姝薇的问话勉强让祁臧恢复几分神智。
他侧头看向柏姝薇,破天荒给了她一个在工作时间难以出现的笑脸。
“卧槽老大你不要吓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柏姝薇被他的微笑搞得毛骨悚然。
祁臧继续笑道:“你今年一年的零食,我承包了。一会儿支付宝我俩开通个亲密付,你想买什么随便下单,我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