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鳞龙族完全转过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龙吟,黄金竖瞳充斥兽类的冰冷残酷,杀意弥漫。
它仰起长颈,无数灰色的蚀雾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向整个红蔷院。
眼见大敌当前,百里鸩与柳夫人已经顾不上旧仇,各自往不同方向遁去。
沈弃见状哂笑一声,龙尾横扫以万钧之力将百里鸩挡了回来,同时抬爪一拨,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蚀雾便化作了巨网,将柳夫人网在其中,难以动弹。
“想逃?”沈弃变换为人形,凌空而立,繁复红衣似鲜血染就。
“见过本座真身的,都得死。”话音未落,他拔骨为剑,龙骨纵劈,当即斩下了柳夫人一只手臂。
柳夫人捂住伤处,断臂处有无数黑红蝴蝶坠落,目光在他面上扫视带着疑惑:“酆都之人?”
沈弃不语,嫌弃地抖了抖剑身沾染的黑红粉末,目光锁定百里鸩,翘着唇笑得恶意满满:“听闻百里掌门乃是无上天境的强者,怎么也要不战而逃?”
他抬起左手,五指收拢,锁红楼表面红芒大盛,无数肉眼难见的污秽之线显出痕迹——这无数污秽之线的另一端,赫然缚着百里鸩。
百里鸩之前遭了柳夫人暗算操控本就实力大跌,眼下又身处蚀雾之中,根本不敢随意调动灵力,唯恐蚀雾入体侵蚀神魂,失去神智异变成怪物。他一向能屈能伸,眼见受制于人,只能言语周旋:
“阁下可是钟山烛龙一族?烛龙一族素与西境交好,与我西境宗门同气连枝守护十方大阵。我无意阻挠阁下行事,阁下又何必与我白费力气?”
百里鸩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身为东疆毒门的掌门,值守离火门,自然比旁人知道的秘辛更多。
比如那些已经成了传说的上古种族其实并未彻底断绝传承,尚有烛龙一族留存于世。只是“雾蚀大灾”之后,烛龙一族的祖地、真正的钟山亦淹没于蚀雾海之中,烛龙一族的传承濒临断绝,为了绵延繁衍,不得不避世隐居天外天。
所谓天外天,实则是无相海之上的一座悬浮岛屿,以结界隐藏存在,才无人得知。
这些年来烛龙一族比起西境各宗门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同样是青黄不接。除非是事关十方结界的大事,否则他们都轻易不会离开天外天。
而方才这少年露出来的龙身,瞧着尚是头幼龙。虽然断角缺鳞,但无疑是烛龙的模样。
若对方真与天外天有关,或许还有周旋的机会。
然后沈弃闻言,嘴角笑容却越发阴冷。
他缓步上前,手指微动放松了污秽之线的禁锢,指腹轻轻摩挲着龙骨剑柄上阴刻的花纹:“你倒是知道得多,连天外天都知道。”
百里鸩观察着他表情,心中涌起不妙感,得了些许空隙的手已按住了横笛,强笑道:“只是略知一二。”
沈弃状似满意地颔首:“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笑着又放松了几分对污秽之线的控制。
趁此时机,百里鸩毫不犹豫地全力运转灵力挣脱束缚,御起横笛向远处奔逃。
沈弃面上笑容愈盛。
他似乎早就等着这一刻,在百里鸩逃出五步远时,他冷喝一声“龙骨”,龙骨顿时疾飞而出,以雷霆之势记贯穿了百里鸩的颈部。
百里鸩灵力一滞便跌落下去,跪在了废墟之上。
他嘴唇张合却只能发出嗬嗬之声,手掌握住穿颈而出的剑身。他设想了千百种可能,却未想过眼前这个龙族实力竟如此强横。
一剑便能要他的命。
龙骨是重剑,剑身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宽,他双手握住剑身,尝试着想将剑身推出。
“你既知道天外天,就当知道钟山龙族向来珍视族中幼龙。”
沈弃这才慢条斯理地踩上地面行至他面前,握住了龙骨剑柄。居高临下地看着百里鸩,龙骨轻轻一送便斩下了百里鸩的头颅:“怎么会天真地以为提起天外天便能在我手中侥幸活命呢?”
他拿出手帕擦拭龙骨剑身的鲜血,眼眸低垂着,眸色厌戾。
将染了血的帕子随手扔在了百里鸩脸上,沈弃收起龙骨,冷嗤:“这只会叫你死得更难看一些罢了。”
柳夫人看着这一切,神色难掩惊恐。
百里鸩的死震慑力极强,看着缓步走近的沈弃,她已失了抵抗之心,盈盈跪下拜道:“妾身柳蝶,愿以尊上为主。”
她与蔷薇本是自酆都边缘的蚀雾海孕育而出,相伴相生,相辅相成。她做饵引诱猎物,蔷薇捕猎,合力猎杀闯入的人类。
不知经了多少年的修炼,才摆脱了浑浑噩噩的状态,有了神智。只要等到蔷薇修为再高一些,她们便能化作人形进入酆都城。
可偏偏运气不好撞上了百里鸩。
百里鸩钻研蛊毒之术,四处搜罗珍稀材料炼制蛊毒,为此甚至不惜深入蚀雾海。
她在一次外出引诱猎物时,不慎落在了百里鸩手里。
百里鸩意图将她炼制成蛊驱使,可惜他对蚀雾海孕育之物知之甚少,反叫她寻到了机会种下种子,方便了蔷薇绕开十方结界进入西境。
要不是接二连三冒出来的意外,毒门已尽在她掌控之中。
柳蝶心中恨恨,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然而形势比人强,她只能低头认主:“尊上亦源自蚀雾海,我们也算是同出一源。但有差遣,妾身无有不从。”
“同出一源?”沈弃细细咀嚼着这个词,不由哂笑。
他张开十指覆于柳蝶天灵上方,掌心秽元瞬间汹涌自柳蝶头顶灌入。
柳蝶承受不住如此暴烈的秽元,人形瞬间溃散,黑红蝴蝶坠落一地,只剩下一只巴掌大的赤色蝴蝶奄奄一息匍匐在地上。
沈弃轻“呵”一声:“蚀雾海里的脏东西,也配和本座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