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神州界,昆吾宫。
殷昉自识海回归,心情沉重。
自琅嬛归来两月余,始终联系不上管青柠,发消息,催动道印他都试过,他甚至每日在识海留下信息,希望她能看到,可是至今没有一点回应。
他甚至尝试过危险的生魂离体,险些境界大跌,然而和以前不同,并没有狃灵接收他的元神,管青柠不在这里,狲灵也不在,他和他们之间的联系便断了。
两个月过去了,管青柠就像一场梦境一样,消得无影无踪,这世上出了他,竟无人记得她。
官主。老蒲抠门,山下有人求见。
不见殷昉气急败坏地道。
可
殷昉眸光冷凝∶本君说过,不见任何人
老蒲恭敬地行礼∶是。
老蒲叹息。宫主自琅嬛归来后,脾气越发差了,心境也有所动摇,上个月险些掉了境界。据说自灵珠岛上不由分说地神州界其他宗门的修士训诫了一通,连前辈的面子也分毫毫不留,现在昆吾宫的名声很不好。
他也曾劝过,可是宫主听不进去,他此番回来,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若是有个真心为他好的人,能劝劝他就好了。
还有事见蒲节并未告退,他不悦地抬眸。
宫主,小宫主已经在剑池禁闭一月,可否
提起这事,蒲节又是一阵无奈。
宫主回到昆吾宫后,一开始是疯了一样追问他们一个叫管青柠的姑娘,他们不知道,他脸色便难看不已,把自己关在剑台,不说话,也不见任何人,连他最珍重的园子也完全不顾了。
直到有一日,小宫主去园子里浇水,看见园子里又开了一朵小花,就高兴地去告诉殷昉这个喜讯。没想到宫主非但不喜悦,还斥责道谁允许你进去的,更是就此封了园子的拱门,不许众人再入内。而小宫主昆吾剑灵也被罚在剑池禁闭,一晃已有月余。
殷昉微微皱眉∶本君说过,再求情,加罚三年。
蒲节顿时不敢再出声。
他告退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听到昆吾剑君长长的叹息。
让它出来吧。
那女人喜欢阿吾,若是知道他罚它,也不会高兴。
蒲节回过头,却只看见昆吾剑君的背影,高高的剑台上,独独他一人,俯视众生,宛若天神一般,看似坐拥万物,却又寂寞如冰雪。
昆吾宫久未如此了,不,或许本不应该如此,可是自宫主继位以来,不是一直如此吗蒲节觉得奇怪,可是又想不透为何奇怪。
殷昉不知道蒲节何时离开的,只是靠在玉座上发呆,这样的日子是他所熟悉的,一天一个月,年也都没什么区别。管青柠消失后,他的时间仿佛也倒退到了他们相遇之前,时间如静止一般。
下方传来声音,殷昉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昆吾剑灵正大着胆子爬上台阶,即便阿吾不记得她,可终究是被她养大了胆子,如今不仅敢靠近他,还敢顶撞他。才刚被罚完禁闭,就又过来找他。
他转过身,正碰见小剑灵爬到了他玉座的旁边,四目相对,小家伙怂了一下。
爹、爹爹
殷昉看了他一会儿,并未发怒,只是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
小没良心,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也能和外面的人一样,一点都不记得
你是剑灵啊,是天地间至纯之气生成的灵物,怎么也能轻易被天道蒙了眼。
而且,像是要彻底抹去她的印记一样,管青柠走后,昆吾剑灵好不容易流利的口齿又退步回了原样,变得结结巴巴,说不好话。
面对这份指责,阿吾低下头,似乎也很难过,但他还是不放弃地拽着殷昉的袖口,努力地说道∶爹爹,阿鞘,阿鞘。
阿鞘是它最好的朋友,可是阿鞘不见了,他在到处找它。
无鞘殷防眉头微蹙。
的确,管青柠消失后,无鞘也不见了,只是外界却并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众人皆说不知道也从未见过一把叫做无鞘的剑。
呃无鞘是他亲手所造,天际之间仅这一把,又认了管青柠为主。如今管青柠不见了,无鞘自然也跟着不见了。
阿吾却依旧拉着殷防的袖口不放∶爹爹来,来看阿鞘。
殷昉想到什么,眉峰一凛∶你是说,你找到了无鞘在哪儿
小剑灵立刻跳起来,叽里咕噜地下了台阶,跑着跑着,大概是觉得这小短腿太碍事,它直接化出了原型,如一道箭羽飞向剑池方向。
殷昉随后来到剑池,剑池千百年前就是这幅模样,池中水乃是雪山灵泉引入,再将水温降至冰点,用以淬炼灵剑。
犹记得若干年前,他闭关的时候,昆吾剑灵出世,曾经大闹了一场,搞得剑台一片狼藉,他还因此发怒。也不知道当时阿吾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把铸剑台划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爹爹阿吾突然冲了过来,使劲儿握住殷昉的手腕,拉着他来到池子的边缘,爹爹快看,是阿鞘
殷昉看向白玉之上,只见那里留下陈旧的划痕,这划痕所留下的剑意,确实是无鞘没错。从前他从未注意过,这会儿看着,却觉得奇怪。
当年那场大闹后,剑池应该经过了一番修葺,哪里还会有划痕何况当时无鞘还没铸出来
他自剑池中掬了一捧清水,冲洗了白玉台,终于看轻了上面的痕迹。
那竟是一行字,虽然只有浅浅的一排,但看得出,当时刻得很是用力,虽然过了许多年,字的内容也还算清晰
我在七年前。
殷昉眼神一变,心中萌生一个玄之又玄的猜想。
爹爹,阿鞘这是什么意思呀阿吾奶声奶气地问。
无鞘剑和管青柠在一起,就是说,管青柠没有消失,她是回到了七年前
宫主蒲节有些焦急地来到剑池边,宫主,不太好,山下的那群人上来了。
剑阵破了山下居然还有人有此等本事
不是,他们直接飞上来的。蒲节叹了口气,提到这些人时,一改之前的茫然和冷漠,焦急地道∶元灵宗的姜妲姑娘骑着龙雀,带着元灵宗的弟子打上门来,说是来要讨要大师姐。
殷昉一怔∶你说什么要谁
蒲节问道∶宫主,管姑娘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没跟您一起快回来呀
蒲节此刻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他是怎么了,看到宫主自己回来明明就觉得奇怪,可是却想不出哪儿奇怪。如今才恍然大悟,官主两个人出去的,一个人回来,当然奇怪呀他居然也没问一问,真是邪门了。
殷防看着恍然大悟的蒲节,眼中情绪涌动。
天道的修正消失了
他低下头,看见脚下的玉石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缺痕,他分明记得,这条痕迹刚才还没有。
下意识地,殷昉伸手摸了过去。
另一时间,管青柠正抱着无鞘剑,有节奏地敲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