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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广积门,手戴镣铐的黎雁宏,跟着群罪犯踏上了前往宁古塔的旅程。
与黎雁宏一起的,主要是些表现较好的战俘,以及从刑部放出来的死刑犯。
根据齐国法律,如果他们能在宁古塔立功,无论是开垦土地还是防御城池,只要服役年满五年,便可获得自由身,当然,不能再返回原籍。
对囚徒和战俘来说,前往宁古塔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因为,在保甲制度严密的大齐,一个犯人的命运是悲惨的,几乎寸步难行,即便刑满出狱,也会受到周围百姓歧视,而建立军功,无疑是最快最有效的洗白身份的方式,大齐崇尚军功。
“宁古寒苦天下所无,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风如雷鸣电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阴雨接连,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尽冻,雪才到地即成坚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
黎雁宏倒吸口凉气,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太上皇一刀杀了来的痛快。
一名身材肥胖的囚犯来到面前,此人本是个江南布商,擅自进入山东贩布,被镇抚司送到了这里。
“老东西,你有家眷在辽东吗?”
黎雁宏连忙回道:
“有的,还有一儿一女。”
“那你不能逃走,走了,家人要受牵连,这辈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位小兄弟犯了什么事?”
黎雁宏望着面前一个年龄尚小的囚犯,感觉这孩子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
“他爹让是南阳大户,让太上皇给灭了,家产也充公了,他写诗咒骂皇帝,就被送到这里了,”
“哦。”黎雁宏哦了一声,安慰那少年道:“原来还是个公子哥儿,这事儿在各地都有,想开些,你还活着不是?”
公子哥儿充满哀怜的瞟了众人几眼,扭头没说话,朝远处去了。
“你们几个可要看紧他,这贼子和咱们都不相同,与官府有血海深仇,若让他在路上做什么歹事,咱们几个遭受牵连,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囚犯还在窃窃私语,忽然一队精骑呼啸而过,驿道升起阵阵烟尘,正在路上蹒跚前行的囚犯们纷纷抬头朝骑手望去。
布商指着远处骑兵背影,低声对周围几人道:“知道吗?这就是押送咱们这趟去宁古塔的活阎罗?”
“活阎罗?是谁?”黎雁宏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
“不认识,他为啥叫活阎罗?”黎雁宏常年在关内活动,当然不知道活阎罗大名。
周围几个囚犯立即向老黎露出一副鄙夷之色。
“他啊,是镇抚兵的大头头,只听皇帝号令,管着全国几千镇抚兵人,平日里权势遮天,和蓑衣卫差不多厉害,说杀谁就杀谁,知府巡抚见了,也要给这活阎罗几分面子。”
“这么厉害,派来押送咱们?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你瞎说什么,咱们是去屯田立军功,不是去送死!”一个从南方送来的矮个子囚犯,一脸鄙夷道,这人算是最倒霉的一个,他本是湖广襄阳府人,跟着师傅学了五年占卜算卦,结果头一天上街练摊儿,就被镇抚兵逮住,大齐严禁各类道门迷信,这位刚刚出师的小徒弟,当时被作为典型,直接押送沈阳,坐了两年大牢后,被发配宁古塔。
“可莫乱讲话,妈的,口风不紧要倒大霉的,”
一脸晦气的算命先生现身说法,再一次向周围讲述起他当年被捕的荒唐经历。
“娘希匹龟儿子挨千刀的,老子摊子刚支起来,一个买卖没做,就被雷子(镇抚兵)给点了,非要说老子勾结白莲教,要杀老子。”
黎雁宏已经忘了活阎罗的事,好奇问道:“那你真的是白莲教?”
“老子只算命,不信那劳什子玩意儿,”
众人哄笑几声,布商打断众人,冷冷道:
“亏你们还笑得出来,宁古塔,怕是有大事儿要发生了,恰好让咱们几个赶上了,倒了血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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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通纵马掠过路边缓慢行走的人群,和囚徒拉开几十步距离后,勒住缰绳,这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禁卫军营官吴霄策马上前。
“老吴,前面就是十里铺了,有一个咱们的驿站,可以让兄弟们歇息一下。”
吴霄点了点头,招呼几个手下带前面探路,几匹快马打着呼哨消失在驿道尽头,虽然是第一次前去宁古塔办差,不过他和杨通颇为熟悉,两人在开原时便一起喝过酒。
人在马背上上下颠簸,连绵不绝的山丘一直延伸向天际,路仿佛没有尽头,从沈阳出发已有五日,还没走到一半路程。
“这些囚徒挨了二十杀威棒,如何能走这么远的路?”
这一路走来,吴霄不止一遍这样嘀咕。
“老吴,咱们押送的这些,可都是死囚,或是叛逆大齐,或是担负着几条命的大案,送去宁古塔倒是便宜他们了。”
最后,沉默寡言的杨通忍不住提醒吴霄,让他知道此行的目的。
“大军还在后面,就低安排这些囚徒先去增援,能拖延几日就是几日吧。”
吴霄是禁卫军出身,然而对刑部和蓑衣卫的事情了解不多,于是趁机向杨通打听:
“听闻太上皇准备清洗一批贪官污吏,把他们送往宁古塔,不知可有此事?”
他们到了十里铺,镇抚兵们手持刀枪棍棒,驱赶囚徒们就近安营扎寨,杨通将左臂上上铁钩子取下来,朝里面加了点棉絮,这样可以让他的手臂更暖和一些。
两人坐在篝火旁向火。
“你听谁说的,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