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跟天儿说,其实西西怀那个孩子的时候总在肚皮上刻字,刻妈妈,还有爸爸,尤其是写了一身的哥,那手劲儿大的快把肚子扎穿,血流的满身都是,羊水都戳破过。她的胳膊上、腿上、手上,只要手里抓的有东西,她就往身上刻字,西西像是害怕自己忘掉什么一样。
“才来的几天,人还固执的要反复念叨几个字,刚开始还能听懂是个人名儿,叫什么伯伯,我不知道是她大伯,还是一伯,反正就是回来的念。”
“直到后来,西西叫的太烦人,被天儿打过一次,她被打的满嘴都是血,牙齿崩掉了几颗,她不再念了,开始默不作声的往身上写,写的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一样。
“西西不想要肚子的孩子,我知道,我总是在劝她……”女人眼里的白膜更加浑浊,深深叹息,进的气儿少出气儿的多。
“她生孩子大出血,我在一边帮她止血,在门外找着纱布,她却在另一边,拿了地上的剪刀,狠狠地扎向刚会哇哇哭的娃娃。我吓了一跳啊,当时我赶紧把孩子抱走,心里还在庆幸西西手上没力气,扎歪了,没有真的伤到孩子,最后她哭了,身子下的血流的越来越快。”
“我知道,她应该放下了什么,可我不敢把孩子再交给她,因为我们几个人里西西是最先疯的那个。”
“可是我后来就后悔了,那个孽种,她不该活下来的,她就应该被西西扎死……”
李小青眼底猛的往外蹦出强烈的恨意。
“有一天我男人回来把我打了一顿,因为他看到孩子脖子上有个牙印,还渗着血,肿的淤青,多厚一层淤血,那简直再狠的劲儿都没了。就差一点儿,娃娃就没命了,我知道那是西西干的,她想咬断娃娃的脖子,然后一了百了,但是最后等我回来的时候,只见她在笨手笨脚的给娃娃喂奶……西西死的时候,嘴里只说淮音两个字,用自己肚皮上面的崩裂的伤口出来的血,在床板上一笔一划的写在上面,写了很多遍,写的一床沿儿上都是字儿,她没有说姓什么,只是说如果不叫这个名字,她死都不会瞑目。”
“西西死了,我男人疯了。我男人死了,我也疯了。”
“我男人死的时候,李淮音才六岁,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西西在等人接她女儿回家,所以才起了那么个奇怪的名字。那年,我把孩子的名字改了。”
“我以为这样能躲掉你们,改了名字你们就找不到这孩子了。我那时候是真的想过好好对她,把她继续当成宝贝女儿,让她给我养老送终,让她吃得饱,穿的暖,给她更多的关心和爱护,家里一百多亩地我都卖掉了,她那么娇贵的长大不适合种地,我男人死了全村的人都惦记着我们娘俩儿,我两个哥哥也淹死了,没人护着我们,我就带着她搬家了,住在县城里。”
“可她已经六岁了,她像极了西西,她会一笔一划在床上写自己的名字,甚至长得越来越像她妈,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我看的害怕死了……我每次看着她都觉得那不是我养大的女儿,是西西变成鬼回来找我了!
“我恨她!我恨死她了!要不是这个孽种,昊天儿根本不会在工地出事!我对她那么好,她却一直都跟我不亲!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西西的!她就是西西!她是回来复仇的!”
李小青咬牙切齿到哆嗦,两行带血的眼泪流淌出来,“我恨!我恨老天爷不公平!凭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公主啊!凭什么我吃了那么多苦却什么都得不到!就因为西西长得好看,就因为她是有钱人的孩子,她一出现就能轻易抢走了我的一切,凭什么啊?凭什么啊!西西能娇生惯养着长大,有人惦记,我就得下贱着给她做吃做喝当保姆?她跟我男人躺在我收拾的床上亲热,我还得出门给他们腾地方!我怎么就这么贱啊啊啊啊!”
女人涕泪横流,开始怪笑道:“当时我想不明白,我一忍再忍,最后我男人都死了,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了!
“他不是要让李淮音变成公主么,我就让她变成婊子!她越下贱,我就越高兴,我养着她,我等她长大了之后,就让她嫁给最烂的男人,哈哈哈哈……你说他会不会心疼啊?”
女人开始狂笑,笑的整个椅子都吱呀吱呀的叫,有血慢慢洇出来染红了筒子衣,两行血泪很是渗人的挂在脸上,她却一无所知,因为面前高大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就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他像个石雕一样,静静的聆听着别人的故事。
李小青笑着说:“他肯定心疼,他天天晚上都来梦里找我!天天来骂我打我,他快心疼死了!不然他怎么变成鬼都放不下李淮音!”
她的情绪过于激烈,喉咙里哽咽着失了声,所以秦伯异挥手让她停下注意情绪,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了适量的镇定剂,她才满嘴血沫的说完了剩下的话。
“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对李淮音,我明明也疼过她的……明明,是我救了她……怎么……”
李小青打完了针也还在哭,眼泪跟流不完一样,声音像个老巫婆,凄厉又飘忽不定。
“到头来,我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