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被兜头喷这么一顿，火气也噌噌上来了，“他袭人逃跑，我不能击｜毙？我不击｜毙他没准儿现在死的就是你！”

地中海急得原地走了几个来回，然后猛地刹住脚步，指挥小个子，“赶紧赶紧，叫人把他拖走，通知七部。还有——”快步走到储物柜，翻出钥匙打开其中一扇柜门，将其中的密封袋扔给小个子，“他的私人物品，也赶紧还给七部。”

透明密封袋中，有一支手表，一个戒指，一部手机。

和一串脊骨手串。

唐薇薇一进家门，就看到站在窗前的颀长男子身影。

“你来了。”唐薇薇一甩长发，踢开鞋子，走进屋中，从容地坐上沙发。

男子回头。黑金面具几乎遮住男子整张脸，只能看到一双幽深眼睛，和半个下巴。唐薇薇抬头瞄他，风情万种的眼神里像是藏了钩子，“钱呢？”

“主人对你的工作并不十分满意。他没有拿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加过变声器的男声有些奇异，但这仍不失为一个动听的声音。

唐薇薇冷笑，“他让我睡过去我就睡过去，他让我睡几天我就睡几天。我睡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醒，睡之后发现睡了那么多天不但澡都没洗，还被人剃掉几绺头发在脑袋上钻了洞，难道我很容易？既然他连想要什么东西都不肯告诉我，那他拿没拿到，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急什么？”男人好整以暇，“主人会履行他的承诺。”

唐薇薇听过这话，放心了些，抚着胸口顺顺气，开始玩弄指甲，“现金，不连号，尽快送来吧。老娘工作到这把年纪，也该退休了。等拿到了钱，我就带着我的小男朋友远走高飞……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停顿一下，颇为遗憾地道：“他还是有事业心的。而且……这几个月我总觉得他好像冷淡了点，不过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也该到倦怠期了，你说是不是？感情这东西，总是需要新鲜的刺激。”

素白指甲被放到唇边，轻轻咬住，“只要刺激到位，不怕他不从——”

话还没说完，唐薇薇已经瞬间拔枪，向面具男子嘭地开了一枪——因为就在唐薇薇拔枪的前一秒，面具男子的枪口已经对准唐薇薇的眉心。

两颗子弹在空中擦身而过。唐薇薇头颅洞穿，口红的颜色如同要流淌下来，再也说不出话。

面具男子在微秒之间接住子弹。高速的金属摩擦皮肉，皮肉脱落，露出手上金属制成的骨骼。

“话多。”

面具男子冷道，随即将弹壳在手中慢慢捏成一团，丢在地上。随着面具摘下，月色里浮现一张冷冽俊美的脸：高眉骨，高鼻梁，眼眸之中带着凛冽疏离，如同对于踏足这个世界从未有过兴趣。

纸盒中热气腾腾的炸鸡已经切割成均匀的小块，淋好鲜香酱汁。

“我也要吃！”身着黑色正装的七八岁小男孩抬起头，不服气地瞪着身边正在将炸鸡送入口中的男人。

男人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面上架着一副灰框眼镜，镜片是狭窄的长方形，半遮住极其漂亮的眉眼。若不是正在吃炸鸡，或许连那薄薄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你偷偷溜出来玩，差点惹了大祸，还惦记吃炸鸡？”

小男孩扁扁嘴，明明有些委屈，却还是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争辩，“要不是你惹我生气，我怎么会偷偷溜出来？大人就有权利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凡事武断吗？这里这么危险，我带上武器防身，又有什么不对？我只是……不小心把它摔碎了而已。再说，不要以为我猜不透你，是你想办法把药剂配方给了他们，对不对？”

男人低头看小男孩，“就不给你吃。小孩子不能吃垃圾食品。不健康。”说着，微微瞄了一眼远处正在走来的两个人影，将炸鸡盒子放到路边石阶上，牵起小男孩的手，“我们该走了。”

病毒危机解除，烧烤店外终于渐渐恢复往日热闹。学生来来往往，人声喧阗，扎马尾辫背书包穿校服的女生独自抱着膝盖坐在烧烤店外的角落，恰好与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隔着半截烧烤店招牌的距离。

男人与小男孩走入小巷，转眼消失无踪。

“不是吧？真有那么夸张哈哈哈哈？”林炎听完萧越说的话，顾不得大街上人来人往，笑得快要直不起腰。

“谁知道呢，陈嘉穆跟我说的，我没看。”萧越一副头疼的模样，“哎你说现在小丫头片子都怎么想的，就在新闻里看见我那么几个镜头，情书能递到记者那儿去？”

林炎善意提醒，“不是小丫头片子，人家五年级了，这位穿制服的警｜察叔叔怎么就不能等着人家长大呢？”

那天在实验室注射药剂之后，萧越不愿进医院耗着。林炎就让医务人员给萧越简单检查一番，然后将他带回宿舍照顾。休养两天过后，萧越总算恢复精神，傍晚和林炎出门遛弯。

“得了，别拿我打岔了，我——”萧越说着说着，话音忽然僵在半空。林炎顺着萧越的视线看去。向前不远处的石阶上摆着一个炸鸡盒子，上面印着“哈噜炸鸡”，顶着蛋壳憨态可掬的小鸡在可爱字体下欢快地扑腾翅膀。穿着黑色正装的小男孩被人牵着手走进小巷，路上行人匆匆，林炎偶然瞥过，虽然连小男孩的相貌都没看清，心里却不知怎么，生出一种异样感觉。

“我见过你。”

两人还在各自发愣，旁边倏忽响起一个女生的声音。

林炎侧头看去。

女生穿着一身中学校服，两手拽着书包带子，又大又黑的眼睛正专注地望着萧越。虽然已经是上了中学的年纪，稚气的圆脸却分外显小。马尾辫，高鼻梁，鼻尖微翘，皮肤极白，看着有点像混血。

萧越左右看看，确认这话是对自己说的，遂回答道：“我应该……没见过你。”转头示意林炎继续往前走，完全没把刚才那话真正听进耳朵，“都快二十二世纪了，怎么还有小姑娘拿这话搭讪。不过她们的审美也确实很另类，我这年纪都能当她们叔叔了……”

“那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养的猫死了，你打算再养一只，那么你会挑一只和从前那只长得一样的猫，还是一只完全不同的猫？这有什么所谓？当然有所谓。即使是长得完全一样的猫，其实你心里也明白，那并不是你从前的猫了。那又如何？如果真的是我养的猫死了，那我以后都再也不会养猫了。”

女生在萧越与林炎背后一口气说着，语速很快，背课文似的，连磕巴都不打一个。林炎听前半截还有点纳闷，听着听着听出来了，她背诵的应该是两个人的对话。

萧越突然僵住，而后猛然回身，难以置信地望着女生。林炎有些莫名地看着萧越突然泛红的眼睛，几乎有一种他快要落下眼泪的错觉。

女生说完，微微侧头看着萧越，眼睛睁得大大的，伸手从脖子上拽出一截红绳，红绳下端拴着一个银戒指。“——所以，当年是你把我丢掉的吗？”

萧越连声音都变了调，“露娜？”

露娜听见这一声唤，眼泪霎时扑簌簌掉下来，向前几步扑进萧越怀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