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生理应是明媚的,理应赢得一路繁花相送。虽然对你来说这些话可能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活在当下,做你自己,不被仇恨所蒙蔽,不做他人的附庸。”季淳见沈寂听仍是没有回头,手里仍是紧握那枚玉佩,以为他并没有对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叹了一口气就要离开。
“不做他人的附庸…”哪知沈寂听却将这句话在嘴边过了一遍,喃喃道:“多谢季大哥,寂听记下了。”
对沈寂听来说,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和他说这掏心窝子的话,也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
“季大哥说得对,这玉佩千好万好,也只是一个死物,承载的也只是一段不那么好的回忆而已,毁了,正正好。”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嘴里小声念叨着,随后,他好似释然了一般,摇头苦笑着。
“我之前说过的,要是你赢了,我就将我那月光杯赠予你。”季淳为了缓和两人的气氛,便换了个话题,主动提起了两人打赌之物。
“我的剑虽然未被拔出,但我这剑穗却是挂在剑后的,说来它也算是我剑的一部分,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我输了。”
“季大哥要我以什么为赌注?除了这黑剑,这玉佩,和我的过去,旁的事寂听都可以作为赌注。”沈寂听似乎恢复了刚刚的样子,询问季淳想要自己以什么相抵。
“那剑穗我并未将它考虑在内,你腰间的剑并未拔出,便算不得是你输,而且我还不慎将你的剑穗扯了下来,所以我这宝贝便是你的了,哪怕是你输,我也会将它赠给你。”
季淳依依不舍掏出了怀中的月光杯,欲将它交给沈寂听,但他此刻却依旧不肯接过那杯子,季淳只好道:“如果你总觉得自己输了,那你就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沈寂听点点头:“但凭你吩咐。”
“如今的江湖,看似平静,但我却总感觉不日会有大事发生。”季淳面色很是凝重,“我妹妹季琅还只是个孩子,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请求你能够多多关照我妹子,多照顾她些,可以吗?”
沈寂听默了半晌,随后答道:“季大哥,你对我有知遇之恩,季庄主与韶光阁主也是世交,且不说现在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若是真有甚灾难,沈某哪有不保护她的道理?沈某不能给她无尽的荣华富贵,但我必会尽力保全她。”
“谢谢你,寂听。”季淳欣慰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感激。
沈寂听此时终于不再推脱,接过了月光杯:“如此,寂听便谢过季大哥了。”
“臭小子,当初在扬州城里我就看出你不是一般人,那几个喽啰又怎么能是你的对手?但我没想到你武功竟然这么好,真是瞒得我好紧!”季淳用肩膀撞了沈寂听一下,打趣道。
“我又何尝不是?季大哥你明明是个潇洒的性子,却又为何要装得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明明沉迷市井的无赖样才像你!”沈寂听也笑着征讨他道。
“嘿!你这小子!我这怎么能叫瞒你呢,明明就是你先骗我!”
“我哪有骗你,明明就是你摆出这幅板正样子,害得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沈寂听也笑着回道。
“啧,我怎么就不正人君子了?”季淳不高兴了,他低头上上下下看了自己一遍,抬起头用眼神质问沈寂听。
“你看你刚刚非逼着人和你打架那样,别人不和你打你便要追着人打,哪里有正人君子的样?”沈寂听不甘示弱地反驳着。
季淳摸了摸鼻子,似是想起了自己刚刚干的丢人事,忙转移话题:“说起来,你腰上的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沈寂听垂下眼,摸了摸腰上黑剑,复又弹了它一下,剑身微微颤动着,传出了一阵峥嵘之声,仿若龙鸣。
“好剑呀!这剑过不久怕是都要成精了!”季淳见它如此有灵性,赞叹道。
沈寂听一阵好笑:“这剑名叫水月。”
“水月?”季淳觉得自己仿佛听错了,“你说叫水月?”
沈寂听点了点头。
“可是那把杀人无数,饮血成性的水月?”季淳收敛了表情,不确定地看着沈寂听。
“是,它便是妖剑水月。”沈寂听说着,猛地卸下了剑上的布剑鞘。只见这水月暗淡无光,色泽与普通钢铁无甚差别,但只要仔细看,便能看见剑上游走着细小的鲜红色斑点,仿佛会呼吸一般;缠绕其上的银枝尾端带有暗红色纹路,正兀自明灭着。
若是盯得久了,便会觉得被它吸进去了一般,仿若落入绝望的幻境当中,永生永世无法逃脱。
季淳看了一阵竟觉得有些头晕。他忙甩头,想要缓解这诡异的感觉。他心里顿觉不妙,警告沈寂听道:“寂听,这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长期与之为伴会惑人心智,叫你沉迷杀戮,最后沦为杀人的工具。听我一句劝,想法子将这妖剑锁起来,或是埋在偏僻无人的地方,断不能再使用它!”
沈寂听不以为意,仍旧用手指抚摸着它:“它一直陪伴着我,从没有离开我,我又怎能辜负它?”
“寂听,曾经也有人像你这样不信邪,但是想来你也知道,他们的结果几乎都是惨死,要么就是人不人鬼不鬼地苟活在世上,稍微好一点的,便是世上之物,皆求而不得,”季淳颇为担忧,“这剑邪得很,你可要慎重考虑啊!”
“季大哥此言差矣。这世上不是刀剑邪恶,邪恶的从来都只是人心,”沈寂听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水月正名似的。
“只要有心人一传十,十传百,就算是最干净最纯洁的烈女,也是脏的,烂的。”他表情有些心疼,抬起水月剑认真擦拭着,“它又有什么罪呢?”
水月剑轻轻颤了颤,复又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