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抱着一壶酒,抬手伸向天际,好似在与天对撞酒壶。他动作洒脱,一身黑衣,毫无一丝尘世的俗气。他身形单薄,遗世独立,不染万家灯火。
季琅只是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立,共望那深沉如水的天。
“你们钧雷山庄倒是盛产好酒。我被这酒醉得不行,以后回了霁月阁,该怎么忘却这种滋味?”
“酒是好酒,却害得我未来每日朝思暮想,”沈寂听拎起酒壶,伸出手轻轻拍了它一下,“该打。”
“若是你喜欢,大可以留下来,每日都可品尝这令你朝思暮想的酒。”季琅接过他的话,也不看他,只答道。
沈寂听摇晃了下酒壶,有些桀骜:“我难道不能学你们山庄的酿酒技术吗?到时候我自己酿,自己喝,想来也挺有趣味。”
季琅反问他道:“这酒这配方,要是离开了钧雷山庄就变了味了,你喝的就不再是你喜欢的酒了。就算这样你也毫不怀念?”
“怀念啊。”沈寂听脸上头一次挂着温柔的笑,“我离开这里之后定是会常常怀念的。不是说了么,朝思暮想,魂牵梦萦,辗转反侧。”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季琅叹了口气,看向了他的脸,先认了输。
沈寂听仍旧未动,似是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你知道我也不只是在说酒。”
“所以你虽朝思暮想,魂牵梦萦,辗转反侧,却还是要走,是吗?”
沈寂听终于将头抬了起来,认真地看向了季琅:“鹰隼和翠鸟,总是不同的东西。也许鹰喜欢翠鸟美丽的羽毛,喜欢它娇小动人的身躯,但它终有一天是要飞往天际的,没人能留住它。”
“不知你可还记得曾经许过的诺?”季琅忽然开口。
“曾经你说愿报山庄以大恩,不知是否做数。”季琅说道,“此刻山庄陷入了困境当中,众多势力都在对我们虎视眈眈,欲要分而食之。我知道这很荒谬,对你也很不公平。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希望你能与我钧雷山庄联姻,能娶我。”
“我不求你留在山庄,也不管你有什么隐情,有什么仇敌,更不在乎你未来会怎样对我,我只求你帮山庄解了这燃眉之急,此后山高海阔,任君遨游,我与你再无关系,也绝不会用这事捆绑着你,你还是你。”
“作为交换,我会叫我爹爹将那秘笈交给你,你不会有任何损失。你说,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好的交易么?”季琅不愿再和他打哑谜,直接挑破了这层窗户纸,她有些气恼,原本想好好与他表白,结果这人却步步退让,叫她只能逼得他无路可退。
“季琅,我知山庄此时受多方压力交迫,你们颇为难处。我可以先与你定亲,但你难道就不怕世人犀利言语将你剜得伤痕累累?我只是个不被人承认的少阁主,今后是否能够继任还未可知,如今更是与废人无异,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又怎么保护山庄,保护你?”
季琅见他这般贬低自己,将界限分得如此清楚,心中甚是酸涩。
只有自己对他一片深情,他却又怎么能事了拂衣去?自己愿意为他一搏,他又怎么能怕这怕那?她脑袋一热,没有多想,猛地将他的脑袋捧起,吻上了他的唇。
沈寂听正要坚持己见说服季琅,忽然嘴唇一热,一个温暖柔软的物什忽然贴了上来,包围住了自己。
他呆住了,脑子里所有的条理都分崩离析,尽数化为浆糊。季琅没有管沈寂听的反应,只兀自加深着这个吻,扳着他脑袋的手缓缓下移,虚虚搂着他的脖颈。季琅发颤的睫毛扫过他的脸颊,就连耳坠也在轻轻敲击着他的皮肤。她慢慢蹲下,靠坐在他的轮椅上,唇舌同他交缠着,舔舐着。过了不久,她的唇轻轻离开,额头与他相抵。沈寂听终于闭上了他那喋喋不休的嘴,只睁着眼,怔怔地看着她,眼里尽是她的倒影。
她仍旧贴着他的额头,只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沈寂听的鼻尖,双手揉捏着他泛红的耳朵。她缓缓抬眼,直直看着沈寂听的眼睛,开口道:“沈寂听,我就问你一句,要不要与我结亲?”
“就算山海迁移,星河逆转,我都不会辜负你。就算你我擦肩离散千次万次,就算我怎样沉沦世间,踌躇不前,都不会忘记与你今日的约定,”
“你愿意娶我吗?”
沈寂听此刻脑子里仍是一片空白,只有季琅孤勇的山盟海誓回荡在耳边。
不知怎地,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和她结亲。待到反应过来时,季琅已经掏出了那双鱼玉佩,在他眼前晃荡:“那这个就当作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吧。若是你反悔,我就天天追着你,缠着你,叫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未来的妻子,让你没有一丝反悔的余地!”
沈寂听回忆了一下刚才的事,终于琢磨出了不对劲,他无奈地看着季琅:“你这算是缠上我了吗?”
季琅点了点头:“流程总是要走一趟的嘛。我都已经想好了,把你骗到手的一百种方法,若是你不答应,我就把它们都试一遍,不怕你不上钩。”
她轻轻抱住了沈寂听,见他没有排斥自己,眉眼笑得更欢:“是啊,我缠上你了。要是你以后还是不喜欢我,还是想要走,那我也不拦着你。但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句句真心,你也不许辜负了我。”她没有叫沈寂听也答应自己任何誓言,只是想先稳住他,至于以后再慢慢感化他。
“好,我答应你,与你结亲,直到钧雷山庄脱离困境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也会配合你。”
“但这只是一场戏,一旦事了之后,你我就各不相欠,各奔东西。我会尽力保全山庄和你,你放心。”沈寂听只是静静地由她抱着,目光里有些沉甸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