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骤然的靠近,突如其来的抚摸叫他有些愣怔。她靠得十分近,似乎连头发丝都碰到了他的脖颈,扫得他有些发痒,呼出的气体似乎都带着沐浴完的温暖,焐热了他的下颌。
他心上忽然跳了跳,眼神开始回避,语言也无法组织,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他只觉得耳朵上被她拂过的肌肤还依旧滚烫,带着她手指的温度,在折磨着他,侵蚀着他,提醒着她。
“我…我先回去了,你你你休息吧。”他强自镇定未果,最终只丢下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落荒而逃,连门都忘了带,留下李浪深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狼狈的背影出神。
沈寂听走后,借阴猛地撞出了水面,趴在木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一会,终于抬起头看向李浪深,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刚刚为何犹豫了?”
“你这副德行,换作是谁都要权衡一番的。”李浪深并未看他,却回答了他的疑问。
“那你又为何又决定救我了?”借阴又问。
“不为什么,只是忽然想救了。”她还是没看他。
“你想救就救,不想救救不救么?李浪深,亏我帮你这么多次,”借阴抹了一把脸骂道,“还说什么伙伴,都他娘是狗屁。”
“你若是没有利用价值,我又凭什么救你?凭你拿捏着我的把柄,像一桶火药一样不知何时爆炸么?”李浪深冷道,“若是有一天我也像你今日这样,我绝不会带累别人,一定会找个好地方自我了断。”
借阴睨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你那把剑是从哪里来的?”她见借阴并未接话,又问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刚才我救了你的命。”李浪深没有说多余的废话,直接了当地回道。
“我亦不知,”借阴似乎消了些气,“反正这剑一直跟着我,差不多有五年了吧。”
五年。
李浪深在心里刻下这个数字。
或许又与五年前的事情有关。
身边的人当中,不管是当时在场的人,还是物件对得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与当年钧雷山庄的惨案有关。
甚至就连自己,也似乎与钧雷山庄有些关系。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又为何与自己有同样的剑?究竟是何等机遇,能叫这曾经用作传承的双剑落在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之手?
她不相信。
所以她决定亲自前往钧雷山庄,不单单是为了毋怨的那味药,也是为了找寻一些东西,找寻自己可能遗漏的、重要的东西。
她心下翻涌,表面上却仍旧平淡,有意无意地问他道:“你是何时来的暗珏?”
借阴终于休息完毕,从木桶中又跨了出来,拿起一旁的布巾擦拭身体,回道:“五年前啊。”
李浪深更加确定,表面上却装作了然。看来自己的猜想当真有迹可循。
“既然官兵已走,我也先回去了。”借阴走到窗前就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问道:“你不在冲衡门待着,乱跑什么?你们要去哪里?”
李浪深没有抬眼,只是回道:“去钧雷山庄找东西。”
“钧雷山庄?”借阴似乎觉得很是惊讶,“那里听说晚上闹鬼,周遭百姓都搬走了!你们当真要去?”
李浪深有些哭笑不得:“鬼有什么可怕的?何况这世上恐怕根本没有鬼神之说,多半是有心之人装神弄鬼罢了。”
借阴似乎对这件事有不同看法,却也没有说破,只是回道:“正好鹮大人那边并未安排什么事情,你放心去便是。”
李浪深又问道:“秦楚萼之事,那边可有追究?”
“别提了!我回去还受了些罚呢!”借阴一脸晦气,“为了弥补你我的过失,鹮大人叫我务必找时间前往晚香楼一趟,将这件事办成。到那时我会通知你,你只需配合我便是。”
她点了点头,没再回答。
借阴将床底的血衣拿了出来,抱在怀里从窗户跳了出去。李浪深也没有多问今夜之事,收拾了一下便睡下了。
沈寂听却根本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回忆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已经习惯性地自我批判或是自我安慰,所以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常态。
刚才李浪深究竟在掩盖什么?
思索之际,他将手压在枕头下,翻身之时忽然碰到了自己的耳骨,正好是方才被李浪深碰过的地方。
于是他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她。
她刚洗完澡身上的水汽和那不染纤尘的样子,与曾经渐渐重合。曾经的她似乎不懂男人,不懂情爱,总是不自知地与他有些颇为亲密的接触。
可她不知,就算他如何冷淡自持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与她四目相接,手指相碰,都会叫他心上颤抖,更何况发丝相缠,唇齿相贴,肌肤相亲。
兀自撩人却不自知。
他的脸红了红,对着空气抿了抿嘴轻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翌日早晨,四人早早便在客栈大堂集合用早饭,姜离合仍旧顶着车夫的邋遢样,忙前忙后地端着菜。
少忧拉了把凳子坐下,吃力地扭了扭脖子,小声道:“这脖子怎么这么疼呢,难不成晚上落枕了?”
李浪深听罢,面无表情地多夹了两筷子咸菜。
“阿深,你尝尝这个粥,”沈寂听将面前的粥推到了李浪深跟前,笑道:“这粥味道纯正,咸淡适中,正好合你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