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是看得呆了,她在侯府那么些年,可不曾见过连煜纡尊降贵做出这等事情。
但应小蝉却不领情,一把将碗推了回去。
连煜气得咬紧了后槽牙,但顾忌她身子,只一把握紧了她的手。
应小蝉闷哼一声,把手抽出来。
吴嬷嬷见情势不对,微微福身:“世子,库房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老身先退下了。”
随即,吴嬷嬷使了个眼色,将青柳也一把拉走了。
青柳还满头雾水,库房不是昨儿个已经收整妥当了吗?等她回头一看,立即又把目光收回来。
连煜早一把拉着应小蝉,强迫她坐在自己的怀里。
应小蝉依旧气鼓鼓,不理他。
倒真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偏她的肚子可不像她的脸面那么争气,不自主地发出了声响。
连煜紧绷的脸皮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
应小蝉双手握成拳捶打着他的胸膛:“不许笑!笑什么!”
连煜一把将这急眼的兔子揽进怀里,按着她的双手,直到她力气耗尽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今晚出发,不吃饱怎么行?”
“出发?又要去哪儿?”
“草原,你的家乡,见你的兄长。”
应小蝉吃了一惊,看向连煜的眼睛,知他没有说谎,能回故土,本该高兴,可她竟欢喜不起来。
难道,这就是阿妈所说的机会?杀他的机会?
应小蝉的神色为难起来,可落在连煜眼底,却是她不信。
“我对你许下的话,就绝不会改变。”连煜摸着她左手手腕上的玉镯,“同样,你也要这样,脑袋里不许再想别人。”
应小蝉心情复杂交织,望着他坚毅的神情,劝阻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下,若承认有杀他的企图,便是将阿妈暴露在他的杀心之下。
“去换衣服。”
夕阳的余晖同样刺目,遍地金黄被秋风裹挟,耀金伸了个懒腰,眼睛微眯,懒散地从长廊下走过。
目之所及,一片黯淡的枯黄,连煜骑马,向她伸手,他做了小厮打扮,气度却是不减。
应小蝉被他拉上马,听得耳旁风在呼啸,阳光照在石板路上,过往的行人模糊成了影子。
所有的一切,都有着朦胧的光晕。
这如寻常的午后,只是这时的应小蝉却不会料到,这是她少女时代对临京最后的印象。
他二人先前往了班荆馆。
率领使团的是个年轻的官员,早得过隆兴帝的密令,对连煜和应小蝉的身份秘而不宣。
而使团内的其他人,虽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应小蝉,可也都选择了无视。
这趟出使凶险非常,谁也探不明后燕的真实意图,应小蝉固然姿容出色,叫人见之忘俗,可生死关头,人还是关心自己的生死多一点。
后燕虽称臣,可意图不明,隆兴帝不愿使团的事情声张,嘱他们低调行事,夜半出发。
临行前,众人忽听马蹄疾驰,由远及近,仔细瞧去,远远望见一文弱公子骑在马上,破开激扬尘土而来。
连煜认出那是常星阑,以他文弱之姿,却亲自前来,必有不寻常之事。
马还未靠近,常星阑就先狼狈摔下去滚了几圈。
连煜将他扶起,关切的话还没讲出口,常星阑先啐了几声,吐出混在唇舌上的沙粒。
“你当真就这么喜欢她?”
“不懂你在说什么。”
“早上我同你所说,你全忘了不成?”
连煜说:“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此去的凶险,你当真不知吗?”常星阑道,“何况,我才得了消息,应小蝉的阿妈和女官全都服毒自尽了,就在刚刚!”
应小蝉骑在马上,遥遥地看着他们,见常星阑瞥自己一眼,连煜也回头看自己一眼。
“种种迹象都表明,后燕大汗是在铲除所有留在临京的把柄,应小蝉回到故土,没有危险,而你若陪伴她前去,必将招来杀身之祸。”
“你错了,后燕大汗连母亲也杀的,又岂会在乎这妹妹?”连煜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常星阑。
常星阑打开看了,纸条上写满了北燕文字,他看不懂:“这是何物?”
“前些日子,她阿妈传给她的密信,说,”连煜轻笑一声,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说要伺机杀我,叫她耐心等待。”
“竟有此事?”常星阑攥紧拳头,看向应小蝉的方向,后者正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对他浅笑,“这女子无情,为何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