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宿不过是沈雅彤身边的一个小小奴仆,自当不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暗暗看了眼躲在孟二娘子身后的沈雅彤,这小娘子看着柔弱,没想到心思这般歹毒!
余成思考了半晌,才转身指着余倩儿大骂,“二娘!你好大的胆子!”
被拉出来的余倩儿一脸惊懵,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阿……阿耶?你说什么?”
“混账!”余成猛地扇了她一记耳光,“还不快向娘子磕头认错!”
余倩儿被他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没来得及思考。
却听余成再道,“平日里你与那小厮眉来眼去也就罢了,你怎地听信他妖言,不分好坏就污蔑娘子窝藏贼寇?”
余珊儿瞬间反应了过来,立刻去扶余倩儿,“阿耶,二娘年纪轻,分不清好坏也是有的。”
孟二娘子眯了眯眼,也不知从何处捡来了块小石头,自手中突然飞出,正正打在了那小厮的身上。
原本晕晕乎乎的小厮,瞬间清醒了过来,只是大抵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刚醒过来便有些语无伦次,到处寻人。
最终他的视线锁定在了余成身上,还未来得及起身,便一路爬至他面前,哭着道,“余管事,快救我!”
只这么一句,所有事情便都了然。
城郊抓捕贼寇一事,本就属吴首领管,而今惊动了刺史大人,他若不尽早出现,少不了问责。
在沈家庄子耽搁的时间着实有些久了,他必须给刺史大人一个交代才是。
所以吴首领见状,不管那小厮说什么,立刻将人捉了起来。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今日打搅沈娘子,实在抱歉。”
沈雅彤这才怯生生道:“吴首领客气了,您日理万机,抓捕贼寇亦是辛苦。”
“时候不早了,吴某先行告退。”
说完,吴首领深深看了一眼余成,转身便离开了。
危机已过,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余成扯着余倩儿跪在那处,等着沈雅彤接下来的发问。
他在庄子上这么多年了,自有很多种法子脱身,可眼下儿子在沈雅彤手上,他不得不低头。
那可是他盼了十几年才盼来的儿子!
为了儿子,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余成背后必有大鱼,而今将他问罪,线索断了不说,未免打草惊蛇。
沈家势力不足,她人手也有限,眼下的上策也只能联合江郎君等人,并让余成他们自乱阵脚才成。
于是她只瞥了余成一眼,没再言语,只径自回了屋。
余成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就算沈雅彤摆了沈家娘子的威风,在这庄子上,还是他说了算。
江二郎不过是外人,沈家的家事到底也轮不到他来管。
如此说来,儿子在她手上暂时是安全的,眼下他最要紧的便是稳住心神,好寻个时机好好同她谈判。
思及此,他便扶了两个女儿,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屋内灯火亮堂,今夜注定无眠。
青梅早给茶炉生了火,此刻正好煮茶。
阿宿本想帮忙,却被担忧他的秀梅拖了下去。
沈雅彤将大氅还给了江玉霖,起身亲自给他沏了杯清茶。
江玉霖看着眼前升着袅娜烟雾却散着清香的茶,又看了眼面前坐着的清瘦美人,嘴角微扬。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荷包,轻轻摆在几子上,“三娘不给个解释吗?”
这荷包,正是沈雅彤给孟二娘子的那只。
沈雅彤正给自己倒了一杯,“事实不正摆在郎君面前?”
她无辜得睁着那双充满水雾的眼,“小女前些日子同江郎君谈了笔生意,正想着趁着机会来巡个山,没成想我的人竟发现了这个。”
“小女再知识浅薄,粗盐还是认得的。”
她道,“谁不知晓朝廷禁止贩卖私盐?这么大的事,我也想不准同谁商量比较好。”
江玉霖眸光一紧:“于是三娘便想到了我?”
“我同时给我阿耶、兄长以及江郎君你三人发了信,只是没成想,江郎君竟来得这般快。”
江玉霖那才放光的眼眸忽而暗淡了几分,他端起杯盏,轻抿了一口。
“骑马自是比乘车快些。”
沈雅彤给他添了茶,“多谢江郎君救命解围之恩。”
江玉霖却忽而笑了,“说起来,此事是三娘帮了我才是。”
江家是借了太后之势,才在青州、凉州一带颇有名望,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特别是事涉权贵,其中弯绕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再加上朝中局势本就微妙,若这路上没几个人帮衬,江家一道怕是盛也太后衰也太后。
今日江玉霖借着贼寇一事卖了凉州刺史一个人情,江家在青州、凉州甚至在整个江北道的名望自当会更顺畅扎实许多。
这也是沈雅彤托孟二娘子将荷包给江玉霖的真正原因。
如此情势之下,江玉霖若想稳固江家势力,必定会以最快速度前来。
江玉霖又是个商人,商者最擅趋利,不过是报个信就能换来刺史大人一个人情,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江玉霖自当尽心尽力。
清茶的香味沁入鼻腔,沈雅彤捧起温热的茶,在手心里过了热,依旧是那副乖巧模样,“江郎君何出此言?”
江玉霖眸光一闪,微微浅笑道:“原本应了梦娘和思娘前去游湖,只是我生性怕水,但若不去,怕是要扫了她们的兴,而今恰好寻了个理由,不用去了。”
沈雅彤微微一愣,她竟是忘了前些日子沈雅玉警告她的话。
这下倒好,她与沈雅玉之间的姊妹情分,怕是又要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