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息,那人便伸手往沈雅彤那纤纤细腰上轻轻一捞,顺着那人的力道,两人竟如一片叶子一般堪堪落地。
大概是幻觉,沈雅彤在方才腰间一紧的瞬间,竟是在人群中瞥见了阿宿的身影,直到落了地,她才回过神。
“沈娘子可安好?”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沈雅彤的视线这才从人群处转移到眼前。
只是看清救命恩人的那张脸时,她险些吓得再次掉入水中。
“王…王郎君?”沈雅彤一时寻不到什么话,连连道,“多谢王郎君出手相救。”
安庆郡主今日又是一袭男装,她只微微一笑,“举手之劳罢了,这花院人多,娘子若是要看热闹,还是先顾好自身才是。”
“小女谨记王郎君所言,定当小心。”她边说着边同她行了礼,谁想正好瞧见她衣摆上的脏污,忙道,“我沈家的成衣店就在附近,郎君若不嫌弃…”
“成了!”她还未说完,水榭那边便传来了动静,一时之间花院愈发热闹了起来。
安庆郡主笑笑,近前几步道,“听闻沈家做的是绸布买卖,可会量体裁衣?”
“若是郎君不嫌弃,沈家成衣店愿意为郎君量体裁衣。”
“好。”她点点头,“那我改日亲自拜访。”
说完她便往水榭走去。
乔二娘迅速围了上来,关切道,“三娘,没事吧?可有伤着?可吓着了?没想到出来看个花儿都这么不太平,走走走,咱们回家!”
沈雅玉瞧着沈雅彤无碍,又瞥了一眼热闹的水榭,道:“要是被吓着了便自己回去,我还要继续逛逛。”
说着,她便转身冲进了人群。
沈雅彤只淡淡摇了摇头,她这才回想起方才那人的力道,她所处之地离水面还有一段距离,而那人那么一推,竟直接将她往水里送。
从力道上来说,那人要么是个力道很大的娘子,要么便是个郎君。
可对方为何要推他?
还有,阿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是要与安庆郡主见面吗?
她猛地往安庆郡主看去,她此刻正被一群郎君围着,沉浸于欣赏颜郎君和阿希所作的画作,似是没有异常。
乔二娘当她是真的吓着了,连连告罪,“惨了惨了,不会真的被吓着了吧?都怪我,不该将你拉来的。走走,咱们回家。”
张五娘此刻恰好从水榭出来,见她们这般,疑惑道,“怎么了?”
乔二娘左手拉过沈雅彤右手又拉了张五娘,“走走走,不看了不看了,咱们回家,咱路上说。”
乔二娘虽然爱说话也爱凑热闹,但自小胆子便小,且听风就是雨。
眼见着沈雅彤在她面前差点掉入水中,她那脑子里便已经产生沈雅彤被水呛着、在水里挣扎求生、被水鬼拉下水底换命的画面了。
她越想越怕,连带着在回去的路上,脸都是惨白惨白的。
重要的是,张四娘怎么问她都不敢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差点落水的不是沈雅彤,而是她呢。
不过今次严家花院一行沈雅彤并非完全没有收获,除却那些琉璃窗户,院中那些长得十分粗壮的绿植也很值得研究。
严家才来凉州半年,而那些绿植看枝干的粗细,大约也有两三年以上了,而根部的泥土却是翻新的,自然是新种的无疑。
这也为她打开了新思路,树苗可以栽种,成树自然也可以。
刚回沈府,她便去了梅香苑,将今日所见除却险些被推入水这般情节,同他说了一番,并同他商量了一下市佣们的安排。
沈平昌正给院中的梅花树除草,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欣慰地笑出了声。
“看来我彤儿是当真要在一条道上走到黑了。”
关于山脉的用处以及市佣们的安置,一开始沈平昌就没打算参与,但他却一直在一旁观察。
他家彤儿自被婉茹托梦之后,便变了一个人,那是否她做的这些事婉茹都是支持的?
若是如此,他自然不能反对。
只是商道一行艰苦,他不反对并不代表不担心,所以他一直在等着她知难而退。
没成想她像是更激流勇进了。
自那日庄子里的一顿饭,沈雅彤便明白阿耶对她的行为是支持的,眼下说出这番话时,她亦是没多少惊讶,只不过,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说是严家娘子的拜帖,可从头到尾严家娘子都未曾出现过,说是请沈雅玉去赏花,拜帖上却没写名字。
再加上沈平昌此刻的神情,看来,那帖子是他故意借沈雅玉的手给她看的可能性很大了。
他看着眼前的梅花枝丫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道,“山脉一事是你主动寻着办的,这些事儿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他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明后天阿耶得出趟远门。”
“年节将至,你二兄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有空替他去巡个铺子,铺子里的管事们都是老人了,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问他们。”
“阿耶要去哪儿?”
“沈家眼下没了生丝,年前定下的那些订单,总要有人上门去退,此等大事,当是阿耶亲自去一趟才行。”
他道,“你大兄大约也快回来了吧?”
沈雅彤点点头,沈骜都是每年年节回来,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他又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你们这些个孩儿,到底谁能让我喝上一口我孙儿的满月酒。”
这边厢沈平昌还为孙儿的满月酒惆怅,而在沈家那间废弃的柴房内,却传出了一阵断子绝孙的惨叫声。
那柴房实在偏僻,里头的惨叫几乎将房顶都掀了去,却依旧无人知晓。
阿宿红着眼,蹲下身冰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子,伸手将插在他双|腿间地面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这男子被绳索牢牢绑住了四肢,根本动弹不得,见阿宿拿着匕首冷着脸再次靠近,终于经不住尿了出来。
腥臊味一下散开,阿宿猛地眸光一凝。
他方才不过吓唬吓唬他罢了,这里是他与姊姊初遇的地方,他可不想弄脏。
可眼下,他想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