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九份是闻名遐迩的金窟,当金子挖光,利益湮灭,它又回到荒芜的最初。不知何时起,时光平复了被开掘的疮痍,星罗棋布的房舍依山而建,在山海交界处点了几盏白烛,慢慢地,荧荧之光连成了流动的火。
夕阳的余曛遍布天地,许轻立于高阶,正见远山架在淡红的薄雾上,仿佛被神秘的力量托举着,冥冥中让人变得虔敬。
时空混淆交错,躲在哪里都不免迷失,抬头觑见神祗的灵寝,闭目遇到梦蝶的人。
来到这里,好像再也回不去尘世了。
许轻在山脚下找到了摄影棚,倪亚正在给学辰摆弄发型,十天而已,学辰的头发长了不少,齐眉的刘海,浅褐的瞳,肤色比初见时白了些,灯光恍惚了理智,许轻第一次承认学辰的确是个惑人心智的尤物。
他在摄影机前重生了,跟剧组其他人出奇得融洽,亲和活跃而又不失礼数。没戏份的时候,学辰支起小桌子帮场记的手机屏幕贴了钢化膜。看到许轻时,他刚从副导演手中赌来一包薯片,明朗的笑声戛然而止,学辰走过来,垂着头说:“来了。”
“哦!”许轻突然觉得跟他说什么都很别扭。
“今天差不多都是容可谦的戏份,现在见不到他,等放饭的时候,我带你去。”学辰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对于许轻最大的作用就是掩护她和容可谦见面,可他却听到她说:“我是来看你的。”
学辰撕开薯片包装袋,许轻一片片慢慢吃光:“你跟副导演赌什么呢?有说有笑的。”
“在赌郁紫的哭戏几条能过。”学辰似乎比她更别扭。
许轻抬头看他的侧颜,他依旧是低着头,高挺的鼻梁上有道阳光描过的弧线。她心里一动,莫名的。
“化妆了吗?皮肤白了很多。”她问。
“没,原来在工地晒黑的,现在可能白回来了吧。最热的时候转现场,没阴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她毫不关心的话题。
许轻见他状态不错随口说:“心情好像比在家时候好多了。”
“我常态不就这样吗?”
“在我面前你可没这么放得开,到底哪个才是你常态?”许轻这话在学辰耳朵里翻译为“哪个才是你的真面目”。
“你找我,是有话想问吧?”学辰说。
“恭喜你啊,如愿以偿当上了男一。”她欣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和手指上刻有英文永远的戒指,“把国民神话踩在脚下,做梦都能乐出声儿来吧?”
学辰也抚着小指上那枚原本属于许轻的银戒指,微微笑了笑:“赢了他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许轻彻底无话,被他气得心率不齐。
晚饭时,容可谦才被崔镇宇导演放过。学辰在棚外的草地上铺了餐布,三个人坐在一起却无话可说。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容可谦叹着气接了,从“全都输掉不丢人,丢人的是你永远改不了砸钱买面子的毛病”这句结束语大略可以推断出他们的谈话内容。
“学辰。”容可谦对他说,“是我爸给发展能力评估的媒体塞钱。我也是刚知道,本来你该全胜的。”
许轻抢话道:“对决不就是他提议的吗?横竖他也得赢,你见过挖个坑儿自己往里跳的吗?”
容可谦语气冷了起来:“我知道许总想要放弃我,但这次的比试我愿赌服输,因为对手是他。”
学辰低头吃饭,很慢地咀嚼,很慢地咽下去,心里有个洞,透着冷风,不用食物填满,人就彻底没了体重。
容可谦吃过饭就进棚拍摄了,手机丢在餐布上,许轻喊他,他没听到。她要追上去给他送手机,被学辰拦住:“你知道聪明败给了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