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滢，前所未有的病倒了，苏默说是胃肠感冒，只有她自己知道病因是对韩熙的爱消化不良，他近来太规矩了，中规中矩的谈笑古今，中规中矩的教她处事，中规中矩的安排饭食，他从来不说我爱你，就连拥抱亲吻都浅尝辄止，像是被迫的一般。

苏滢又吐了，把涩苦的胆汁吐出来原来是这种感觉，绞痛、虚脱、头疼欲裂，食管撕裂着扩张，整个人化成了片段，软绵绵地漂浮，踩不到地面。

可韩熙从来没说过自己有多难受。

还好，赶在今年生日之前病愈了，12月4号是工作日，刊物又要组稿，还差一篇《bim技术节约成本之道》的文章没有采写。

冯霈要代她去项目部采访，苏滢不同意，人情最难偿还，谁也没有义务替谁受罪。

韩熙接她去工地，她在不疾不徐的车速里睡去，梦里想起韩熙曾说，要拿忘适之适当作礼物。

醒来的时候，车里只有她一人，低头看表，已是五点多了。

本期刊物的重头稿件，泡汤了！

近来思虑太甚，总是困倦，可韩熙为何不叫醒她？

苏滢来到施工组办公室，韩熙刚从现场采访回来，裤管上还有些邋遢的土，安全帽来不及摘。冬日里的阳光落满了他整个背脊，可他看上去还是很冷，由内而外的冷。

“你们已经交用的大剧场，就是因为bim应用节约了300多万成本，甲方才会把后续工程也交给你们。”韩熙边说边记，他采访不用本子而用卡片。

李烨说：“当时要花15万买设备，老师傅们不同意，说bim比不上自己的眼睛，电脑强不过人脑。是学辰坚持争取的，大晚上不睡觉自学软件，要不哪能省下那么多钱。”

“学辰认为，bim＋lc管理上要突破，就得以bim贯穿进度、质量、安全、成本、功能加运营维护的整个管理链条，他的说的正是极光正在强推的理念。”毕然把冷掉的茶掉了，又从暖壶倒了杯热的给韩熙。

苏滢近前，看着韩熙：“卡片采访你也懂？”

韩熙把捂暖的椅子让给她坐：“资深记者都这么做，卡片按照一定逻辑排序，稿子就拼出来了。”

“那采访的望闻问切呢？”

“望就是观察采访对象的相貌气质、居室陈设、案头书札，闻就是认真倾听拉近距离，问要围绕主题设置问题，发掘采访对象的思想活动，至于切，就是适时拦住话头，以免跑题。”

“你偷看了我包里的学习笔记！”

“资源共享而已。”韩熙笑她，“饿了吧？”

“嗯。我想吃麻小儿。”她就那么旁若无人钻进他怀里。

麻小儿被否决，韩熙借用项目部的厨房熬了些杂粮粥，和苏滢一起吃了。

他们去跟李烨毕然告别。

板房楼下，灯火通明，大家趁着休息时间收拾屋子，为暖气安装腾地方。上上下下都是忙乱的脚步声，喊一声“李烨”无人答话，韩熙转身要上楼去。

背后突然有股力量将他扑开，同一瞬间，从二楼滑落的电暖器砸在苏滢脚边。

不足一秒，意外是对生死的戏弄。

她救了他，从突然造访的厄运里把他推开，就像她一直在做的那样。

韩熙扶起她，莫名发怒：“你为什么这么傻！”

苏滢反问：“你见过身手这么敏捷的傻子吗？”

此刻，她是后怕的，遇险那一瞬，身体自己动起来，她像个不由自主的机器人，被某一股神秘的电流控制了。

不分我与他，不顾生与死，就那么自然自然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