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听诚挚动人,细品暗藏心机,处处都是反讽,再配上她现在求吻的姿态,韩熙料定她使诈,接道:“我只吃软饭!”
“心有灵犀。”她嘟嘴在他唇角轻轻一触,“我后面马上要补上软饭两字儿。”
“文犀亦有通灵角,天上龙彲尽可撄。让你以文犀为名,就是要与你互通心意。”
“真有文化。”
“没文化你能看得上我?”
“我主要还是看上了你的色相。”苏滢就势又吻他一下,“颜家哥哥,你为何连自己的醋也吃得如此带劲儿?”
“滢儿。”他惴惴问道,“颜子熙好,还是我好?”
苏滢慎重思考,道出标准答案:“你俩一样好也一样坏。好在为我守身如玉,坏在对我守身如玉。”
韩熙灌下一杯橙汁,无语凝噎,隐隐含羞。
换了苏滢提问:“你怎么还有心情成天监督我写小说?君轶都快倒闭了。”
韩熙近近看她:“不会的,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背靠玉树好乘凉。”
“玉树有用吗?摇钱树还差不多。”苏滢乐到瘫痪,“颜家哥哥,赏我个冰淇淋吧!”
寒凉食物,韩熙不准她碰,立夏开始到暑伏结束,苏滢只有三个冰淇淋的份额。
这是今夏的第一支草莓圣代,她舍不得吃,舔一下,就问一句,我爱死你了,你爱不爱我呀?
也不知对圣代表白,还是想听那三个字。
他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轻问:“若我说爱你,能让我吃一口吗?”
“不怕脑浆兑水的小白脸,就怕逻辑严密的花美男。让你说,对你的胃不负责任;不让你说,我又想听你告白。这道题根本没有标准答案好不好?”
韩熙捧起她微扬的下巴:“有的,标准答案是,吃你嘴上沾的……”
苏滢接受韩熙的主导,冰激凌溶化在心里,微甜的酥麻。有人说,初吻是甜的。这是真理或谬论,苏滢无法考证,他与她的第一次亲吻是苦涩的。
但她从未后悔平生以来的第一次主动以及初吻这件小事之后的第二次主动,尽管雪霰飘零的冬夜,他喊了别人的名字,可她记忆最深的却是棚里戴了王冠的草莓花。
那是他为她种下的今生今世。
明天以后,这个被她养肥的男人就属于自己了,他秋荼般的苦痛的过去,他仙人掌一样坚硬又脆弱的性情,他时而狠绝时而温存的眼睛,他不可预知的未来和他极力隐藏的秘密,都将只属于她苏滢一个人。
有时她觉得韩熙也许真是活了六百年的谪仙,他应只在夜里出没,脚下的白火焰是冰冷的,星月都随着他转移,也随着他明灭。
吃过饭,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刚出餐厅门口,不知是小脑萎缩还是心理失衡,苏滢脚下一软就地摔倒,她身着盛装坐在马路牙子上,韩熙脱下她的高跟鞋扔在一旁。
新鞋子将她的脚磨伤了,韩熙在路边小店买了双拖鞋给她,那一身华丽的小礼服搭上凉拖,毫无违和感,她不需要昂贵的修饰,她有自己的分量。
一声鸣笛袭来。
黑色越野突然逼近,继而停下。司机缓缓下车,莹白衬衫被风鼓动,暖栗色的发丝引来阳光附着,那张脸刻着斯芬克斯的谜题,最简单也最费解,最真实也最梦幻,叫人一眼就看到心里去。
“沐辰……”苏滢愕住,竟把小说跟现实搞混了。
她又改口叫了声亲哥,想起与学辰第一次在男厕所的尴尬偶遇,那时的他安静而耀眼,狷狂也是柔和的。而如今,他多了几分惊艳,遥不可及,仿佛看什么皆是俯望。
他和他怎会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