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她始料未及,他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沉浸在与手链相关的意象之中不可自拔,为了那个无人可以撼动和取代的女孩缓缓地淌尽只为她而流的泪水直到心脏跟着枯竭老去。
他没捡手链,颓然的背脊微微弯曲,用失了心魂的空茫的眼睛小心呵护着那些便利贴,右手捏起照片,左手掌心握着一片碎玻璃,鲜血急涌,殷红夺目。
苏滢喊他一声,受了惊吓,照片落地。
画面中的人,是苏滢,而非蓝茵。
“滢儿。”韩熙说的很慢,很淡,噬心锉骨,“十四行诗,是蓝茵提议让我写的,主题是爱情,可内容与她无关。你是除我之外,第二个读过它的人。我没有……没有把你当作她,也不会拿送过她的东西来亵渎你。这首诗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为愈儿作的,只为纪念前世濒死之时的最后一幕,可他解释不清也无从辩驳。
苏滢抓住他的手腕,取出染血的玻璃渣滓,精心包扎好,随后问:“氟西汀在哪儿?”
“没有。”他说,“自从知道你我小时候相识,我就把药都扔了。滢儿,有你在,我不会疯,我要用十二万分的清醒,竭尽全力爱你。”
爱字,他近来说了太多次,可每每听到,她还是中蛊。
他对蓝茵不是判离,只有亏欠,而亏欠与爱,孰轻孰重不好计量,但本质是不同的。
爱她,足矣,夫复何求。
苏滢将蓝茵的东西重新锁进首饰盒,与高脚杯和绿萝一起,摆在画室的窗台。
她说:“丢不掉的东西,更不该藏起来,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不知应该置于何处的记忆,就放在阳光之下,光明正大地任其生长,直至遗忘。
翌日,曙光吻在唇上,又是该死的星期一。
苏滢抚了抚熟睡的韩熙,给他手心的伤口上了药,再次缠好纱布。
他醒了,不起身,撒娇:“疼,我要亲亲。”
“你嫡母颜色全无说过,不让我惯着你!”苏滢捏扁他的嘴巴,没有落吻。
她去厨房,将昨日冷冻的馄饨煮的软硬适度。
一餐无话,出门时,韩熙才问:“你上了娱乐头条,徐大为会不会拿《爱莲说》警示于你?”
苏滢失笑,挽着他,随路上匆匆的行人朝地铁口涌入,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街边正放着陈奕迅《稳稳的幸福》。
下地铁口的台阶是一段危险的路,拔地而起的风放肆而方向不定,猛地掀开前面长发姑娘的短裙,天蓝色衬裤的小碎花有几个花瓣都来得及数清。
苏滢遮了韩熙的眼睛,而韩熙拢住她的白裙。
错过一辆地铁,排队的人们两秒钟就被车厢吞了。
她向南,他向北,各自排入不同方向的队伍。韩熙回头望她,她朝他摆手。
平淡日常,才有此生相托的滋味。
到了公司,苏滢对自己笑笑,那道叫做蓝茵的鸿沟,在昨夜填平。
往后,前尘不计,岁月再无伤痕。
她拿起杯子去茶水间,里面聚满了其他部门的女同事,正在热烈讨论白富美的三角虐恋。
“我早就说,苏滢那股子真性情的狠辣劲儿绝对不是一般出身,苏乾宇的闺女,难怪抢责编不费吹灰之力。”
“苏家的底子可比韩家厚得多,这太子爷明摆着别有用心啊!”
“韩熙有两下子,让她心甘情愿为了君轶给尹学辰下跪,你们说他们是真爱么?”
“这只能证明苏滢对韩熙死心塌地,闹不好韩熙利用她呢,娶了宇辉泰斗的独生女,钱和产业还不都是他的。”
“联谊活动打了橙队队长的就是韩熙吧?他以前可不是省油的灯,换一个女友就换一辆跑车,搞大了蓝家千金的肚子还不要人家……他可是害过人命的呀!”
人命二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