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高尔夫球场,阳光俯拾即是。
他喜欢土地更喜欢野火烧不尽的青草,这两样东西,一个让人踏实,一个寓意生生不息。
刚刚跟一个熟识的球童聊起林徽因,他便看到他的人间四月天。苏滢白色裙裤,彩色微领半袖,牵着韩熙带着笑。
天气炙人,那画面却清凉。
苏乾宇掠过女儿,宽厚的手心扣在韩熙肩头,笑问:“最近公司运转怎么样?”
韩熙挽住对方手臂,缓步徐行:“学辰没有失信于媒体,也没有失信于滢儿,他会给君轶新一季的单品拍摄广告,费用全部由芳时承担。”
“哦。”苏乾宇将球杆戳在地上,继而递给女儿。
苏滢向空中挥了挥,明白父亲是要支开自己,跟女婿说些体己话,识相地跑去一边学习打球。
“她九点困倦,十点休息,中午还要小憩,完全不像这个时代的年轻人。”韩熙说完,倏然抬目,“滢儿近日都是独自睡在客房。”。
苏乾宇大笑:“你凡事都按礼数,也不像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呐。”
“我已然算不得年轻了。”韩熙的眼睛追随着远处的苏滢,一跳一跳的,笑容也是同样的节奏。
“韩静泊给了你高位,却无实权,铭服饰的股份都在他和颜婉的手里,从一开始他们就在防着你了。”苏乾宇道。
“14岁起,我每年拿到公司分红的一成,这是我以姓命抵来的交易。所以,就算我在事业上一无所成,您也不必担心,千万彩礼,说到做到。”
眉心深皱的苏乾宇沉吟道:“如果君轶资金上有什么问题,或是想要投资建厂扩大经营,拿地皮谈合作,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帮上忙的。”
“叔叔……”韩熙幽幽站定,把目光从苏滢身上生生地拔下来,转到老者身上。
苏乾宇也看着他,怒喝般问道:“还叫我叔叔?”
“爸。”韩熙更正了称谓,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下沉,一直坠入温泉里,“实不相瞒,君轶的危机本就是我一手促成。”
“金蝉脱壳,借尸还魂。”苏乾宇以手遮阳,半眯了眼,“毁掉君轶,并入绅骑。”
“是。”韩熙驻足凝眸,“您许我像孩子般无拘无束,但我也愿您颐养天年,不再劳心费神。爸,您要相信我有自救的本事,否则怎配做苏家之婿?”
苏乾宇深沉一应:“若不信你,我就不会收下小聘礼金了。”
“爸。”韩熙拉长尾音,带了撒娇的怯意,“我生母的祖上曾有卜筮预言,大明迁都改邑之后的六百年,颜家子女或爱而不得或遇人不淑。而今,六百年已过,姻缘劫咒破除,等一切了结,我要改回本名,将来我与滢儿成婚,如若生子,可否随我姓颜?”
“终于让我逮着个缺点,不仅封建迷信还重男轻女!”苏乾宇佯怒,“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现代人。”
韩熙轻烟似的眉峰团起一片雾气,顾盼之间,光阴倒悬。
他是何许人也,唯有宿命知晓。
“您的言辞容止和处事之道,比我更像个古人,且是个专擅刁难他人的老夫子,平日里端着绷着惯了。您现在开始试着对滢儿的疼爱直接一些,她在您前面总算没有泰山压顶之感,连骨子的娇憨俏皮都溢于言表,说话愈加没有分寸,你们两个终于活得更接近真实的自己了。”
此言一出,苏乾宇褪尽神采的双瞳被溪流濯洗了一遍,明净奕奕,水波生辉。
“那你的真实想法呢?对付韩静泊,你的谋划是将计就计,因势顺势,所以无法预知下一步要做什么,是不是?”
“嗯。”
“在你的无局之局当中,尹学辰与你是友非敌。”苏乾宇负手而立,驯兽师般的成竹在胸,“刚刚你无意识说出他的名字,没带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