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要僭越的话一出口,他与她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他顾虑的不是怕被拒绝,也不是因为自己的乘虚而入而卑怯,他只是毫无缘由地不敢对上苏滢的目光,她明明比从前更爱笑,可却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冷淡如冰的陌生人了。
洛攀挠头,微叹:“昨晚上韩熙突然呼吸衰竭,医生让找家属,我第一反应就是打给你。好在,谭歆竹反应快,在他耳边喊你名字,韩熙这才恢复自主呼吸。”
苏滢嗤笑,他恢复是因为听到了谭歆竹的声音,那女人,值得他以身犯险,也配得起他的熠熠生辉。
“我不想再被韩熙控制了。”洛攀道,“准备把总经理位子还给他,从经理级重新开始。以前盼着把你俩搅黄了,现在做到了吧,又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在白俄我就看明白了,你没他不行。你俩……好好的吧。”
我没他,不行?
苏滢诘问自己,随后笑得更深:“学长你要这么做正中他下怀,如此善良怎么可以?你该恨他!”
洛攀面色一沉,轻语:“你呀,说话怎么跟你们家韩熙一模一样。”
“他可不是我们家的。”苏滢站起身来,目色柔亮明澈,“颜婉说的没错,韩熙,不过就是个野种。”
洛攀石化,他从未见苏滢脸上这般决绝的神色,直到她离开好久,仍未还魂。
恍恍惚惚回了病房,韩熙赤了上身,谭歆竹正拿热毛巾帮他擦拭。
洛攀夺了毛巾,嘲讽道:“让女同志伺候,你要不要脸?”
谭歆竹长叹:“奶孩子的戏,一早上,演了两场。”
适才,韩熙威胁她,不给擦洗便要一直搂着不撒手,还要表白到天荒地老。
她在威逼之下,帮韩熙脱了衣服。
“苏滢来过了,我俩在楼下见的面。”洛攀淡淡道,“你跟她怎么闹成这样,她都懒得看你一眼,还骂了脏字。”
韩熙抬眸,微笑:“她……骂我是个野种?”
洛攀再度石化,还要再说什么,只见韩熙扯了吊针,披上衣服,往窗口而去,那么高的身形,竟然一跃坐到窄窄的窗台上,头枕玻璃,眼望朝阳,似乎被一阵晕眩遏制住,动一下就会天塌地陷。
午后,韩熙出院,嗓子后知后觉地发了炎,痛得撕心裂肺,不发一语的样子让洛攀看着难受,他总想劝慰,却找不到自己的立场。
韩熙独自回家,后肩的伤没理会,消炎药也扔进了垃圾桶。
顾惜自己的理由,他找不到。
通讯录里翻出易坤的号码,拨打过去:“易坤,是我,跟你借用一样东西,颜院长的白铜烟锅,邮寄到我家地址。”
电话那头的少年闷了半晌,不问缘由,沉沉应允。
收到快递的那天,韩熙在茶叶店买到了高沫儿,只要30元一斤。
他浓浓沏了一杯,晶透的玻璃杯中,白沫和茶渣混在一起,浮浮沉沉了几番。
闻来香气醇厚,饮下,只是涩口。他闭目,手中握紧外祖父的烟锅,白铜材质,雕了蝙蝠,底端挂着黄玉髓吊坠。呛人的雾气穿过六百年,熏得他眼眶发烫。
杯中有个长长的茶叶梗直立起来,两世的外祖父都对他说过,这代表家中要来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