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忆宁抚上学辰的手,用母亲的温度,像个渡魂人似的,柔声问道:“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直说了吧。”许励航说,“你上次去荣格抢救的病例,我拿给一医生朋友看了,有可能是阿斯综合征。如果确诊,我们不希望让小轻知道。”
潘忆宁过了好久才编辑出和缓无害的一句话:“你和小轻的差异就在于你掏空自己去爱你认定的人,而她只懂得怎么爱自己。你们在一起,对你不公平。”
作家就是作家,抽丝剥茧得出结论:抛弃你是为了你好。
学辰吸不到氧气,他去阳台,看许轻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召集野猫,她投出食物的同时给它们温柔,当这温柔触到五楼的窗棂,突然变成风暴。
大脑似在震颤,发出耳鸣般的杂声,他扶住窗台,光线忽明忽暗。他不觉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只是笑着,笑这世界不给他立足之地。
“小辰。”潘忆宁叫他,“治疗的费用由公司承担,你先休息一段时间。”
他返回客厅,直视这个慈悲的女人,笑着说:“感谢许夫人关照,从公司走账难免泄露我生病的事,钱的事就不劳您二位费心了。作为芳时的印钞机,我不可能休息,否则很快就会被阿猫阿狗取而代之,就像容可谦一样。”
他的话是森冷的,像最重的怨言又像满不在乎。
学辰继续说:“你们找的代言我一个也不接!而子衿,无论画报还是广告,只要他们提出要求,就要无条件满足。”
“这个没问题。”许励航应下,“提醒你,韩静泊不是什么善茬,你借他的力,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学辰没理会,漫无目的开车而行,不觉来到一条乡野公路,暴雨又至,闷得人想要剖开胸膛。雨刷器开到最大还是看不清,学辰停在路边,看雨滴凝成冰雹,狠狠砸在车窗,砸进他的眼睛。
好疼,却不知哪里在疼。
上网搜索,阿斯综合征,即心源性脑缺血综合征,是指突然发作的严重的、致命性缓慢性或快速性心律失常,使心排出量在短时间内锐减,产生严重脑缺血、神志丧失和晕厥等症状。
如何治疗他没看,也不在乎。
待冰雹停了,大雨渐息,阴沉更甚。望着倾倒的天地,他笑自己就像雨水倒灌的巢穴里一只断了腿的蚂蚁。
命定孤独的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虐杀自己。
麦盟隔天就有了动作,先是发布萧萧全家福照片,力证丸子系梁浩亲生骨肉,后以知情网友的名义上传原版视频。
绯闻平息了。
“孩子本就判给了萧萧,是梁家生生抢走的,我给他们讲了讲法律常识又塞了钱,把孩子要回来了。这事儿你别搀和,专心休息。”麦盟给学辰推了一些零散的通告,留给他充足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学辰唯一做的只有发呆。
和许轻几天没见了,又是一个无眠的早晨,麦盟打来电话,说许轻叫他过去,子衿画报需要补拍几张片子。
学辰从广告片场赶到天空的平方,车刚刚停稳,许轻就闯入了后视镜,眼中笑意盈盈,朝左上方看去,高大的男人在对视中递上一朵白玫瑰。
男人有些紧张,表情憨厚,对她的痴迷溢于言表,路面还有积水,他不小心踩到她的鞋,她嘟嘴,他道歉,可许轻不依不饶,在他脚上跺了三下才解气。
男人憨憨笑着说:“你不讲理。”
“我根本就不占理,怎么讲?”许轻把玩花枝,把它别在耳畔。
男人夸她好看,她说你真肤浅。
然后两个人笑起来,阳光就在他们肩头一丝丝落下来,添了几笔岁月静好的油彩。
学辰推开车门,许轻摘下玫瑰,同时道了句:“早。”
寒暄说出了送别的味道。
许轻介绍他们认识,男人叫乔森,她喊他木头。轮到学辰,她只说他是父亲培养的艺人。
乔森很客气地要了签名,然后去买早餐,许轻撒娇打他:“不问我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