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辰正坐在台阶上。
苏滢拍手,声波燃起灯光。
断了的蛛网就在她头顶几寸处,飘飘摇摇,而学辰像极了从那网上掉下来的无家可归的飞虫。
小窗之外,刮进了说不尽的薄凉。
“躲也不是办法,看她那劲头儿,是要跟你纠缠到天崩地裂。”苏滢眼眶泛潮,学辰在她视线里越发模糊,变成了无数细霰。
“她说……”学辰回头看她,“希望我像对你那样对她。”
“你俩之间没我什么事儿啊。”说到纠缠,即使经年的情愫变了味道,她曾经对学辰那小小的倾心又何曾说得清楚?
树枝杂着花影,秀韵入骨,画在窗外澄澈的天空。学辰抬头仰望那方斑斓,躲没有用,可他给不了许轻一个最终版的态度,他在拖延。
身后有人重重地咳,脚步一深一浅。听出是许轻来了,学辰抬步而去。
苏滢阻住许轻:“想让他像对我那样对你,那就别追。”
对方倾直了身子,停步,手指卷弄头发:“你俩的关系真是扑朔迷离。”
“你俩的关系就快形同陌路了。”苏滢回道,“现在跟我闹矛盾,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你多有本事!”许轻讪讪,“颜睿暄、尹学辰、洛攀、钟文钊,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望着田里的。”
苏滢心累,这姑娘噎死人不偿命。
她要走,许轻却挽着不放:“他为什么看到我就不会笑了,对着你就那么随便。”
许轻生而自负,只看到空中楼阁,从不懂脚踏实地,可这类人受了伤害,往往更难自愈。此刻,她便在求救。
苏滢想起许轻在她家中昏倒那一幕,高傲如她,不到走投无路绝不示弱。
“你越是刻意和他自然相处,他就躲你越远是不是?”苏滢开始传道了。
许轻丧气地垂下头。
“你知道他自卑的源头在哪里吗?或者你根本没觉得是自卑在作祟。”苏滢正色道,“现在的allen任谁都喜欢,可过去的学辰有谁在意过?正因如此,他对萧萧一直心存感激,即使她做了错事,欺骗,利用,设计圈套,可学辰不忍心怪她。”
许轻咀嚼这番话,深深点头。
苏滢继续道:“你看到的学辰只是冰山一角最璀璨的部分,真实的他已经在冰冷的海水里生了根。如果你只想获取他光鲜的一面,那不就等于彻底把他撕裂开了吗?所以,要得到学辰,首先要了解和认同他的过去。”
“我了解啊,我去过大院,去过工地,见过他的同事和前女友,可是,认同是什么意思?”许轻竟真的像个求知的学生,一板一眼咬文嚼字。
“至少要对他的经历感同身受。”苏滢解惑道,“有些人习惯了常态化的不幸,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世界有且只有他一个人。你这样突然闯入强取豪夺,会让他不适应,甚至惶恐,在没得到之前就开始害怕失去。”
许轻蝶翼般的睫毛微微一颤,初见学辰,他为了拿到角色与父亲打赌,在餐桌上,他曾自陈身世,他说,我7岁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怕被债务连累的亲戚们没人收留我,他们说我命硬,克死了父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死不死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也没有谁关心我是不是还活着。
他一席带血的话只换来她片刻动容。她的心向着别处,很快忘却他的苦难。
得了真传,许轻绽开微笑,再度挑衅:“那你了解和认同颜睿暄的过去吗?就不怕韩静泊的声明是真的?”
“真假又如何?他是谁,我说了算。”苏滢也笑,微弱而强大,像暴雨中不倒的罂粟花。
这句话,让许轻骨子里的骄矜尽数散去,爱一个人,竟然可以唯心至此?